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天，我在滨河公园漫步，看到汾河岸边有一块巨石，上面题有诗句，仔细一看，原来是元代著名文学家元好问写的《摸鱼儿·雁丘词》：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
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以前经常听人唱《梅花三弄》这首歌，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两句歌词。这次不经意的漫步，让我知道了这两句歌词原来出自元好问之手，而且是《摸鱼儿·雁丘词》的开篇之句。

回家以后，我查阅资料，发现在这首词前原本还有小序，这样写道：

乙丑岁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云：“今旦获一雁，杀之矣。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予因买得之，葬之汾水之上，垒石为识，号曰“雁丘”。同行者多为赋诗，予亦有《雁丘词》。旧所作无宫商，今改定之。

小序讲述了一个大雁殉情的感人故事，也是作者写这首词的原因。元好问是山西忻州人，在他16岁那年到并州去应试，途中遇到了一个捕雁人。这个捕雁人告诉元好问，他今天设网捕雁，捕捉到一只就杀死了，另一只脱网而飞，可是这只雁并没有飞走，而是在他头顶上空久久盘旋，声声悲鸣，最后竟然直冲而下，坠地而死。元好问听了以后心绪难平，花钱从捕雁人手中买下了这两只雁，将它们葬在汾河岸边，垒上石头做为记号，名为“雁丘”，并写下这首流传至今的《雁丘词》。

大雁是人们熟知的一种动物，它们春天飞到北方去繁殖，秋天飞到南方去越冬。大雁在迁徙的时候会排成“一”字形或“人”字形的雁阵，这样飞行可以互相借力，使小雁在长途跋涉中不会掉队。很多人认为动物的行为就是出于本能，没有思想，也没有感情，当然也就谈不上什么爱情，就是本能和需要吧。但是，大雁殉情的行为，显然超越了动物所共有的贪生怕死的本性。那只逃脱的大雁本来可以独自活下去，但它接受不了配偶被杀的现实，主动选择了死亡。我似乎感受到了它对捕雁人的愤怒与怨恨，体会到了它痛失爱人的肝肠寸断。

我们听说过《孔雀东南飞》里为爱而亡的刘兰芝与焦仲卿，传说中化蝶双飞的梁山伯与祝英台，感觉爱情好象就是人类的专利，不认为动物会有爱情，很少听说动物也会为爱而死。但是，大雁就是这样一种动物，它们从不独活，一只死去，另一只也会自杀或者郁郁而亡。

以前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一只雄雁在一处水泊等候自己的伴侣，它不安地巡回在水泊周围，守望着伴侣可能来临的方向，但它一直到黄昏都没有等到对方，这时雄雁流泪了，哀伤地鸣叫着，心有不甘地飞走了。看了这样的视频，你能轻率地说它们没有爱吗？

大雁殉情对捕雁人来说，只当是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内心的触动是有限的，所以，该做的生意还会做，仍然会把它们的遗体当作商品来卖。元好问则不然，他的内心必定受到了强大的震撼，为大雁的深情所感动，所以才挥洒笔墨，写下这流传后世的名篇佳句。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动物尚且如此重情重义，何况是人呢？它们不再是普通的大雁，而是爱情的象征；雁丘也不是普通的坟墓，而是至爱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