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趣闲记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查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沈复 《浮生六记·闲情记趣》
(一)龙虾记
赣北彭蠡之滨,乡下多圩,圩内外夹江、直贯东西;河套纵横、星罗棋布;夏季涨水烟波浩渺;稻田棉地纵错,冬麦秋稻四季棉花,盛夏之时 心之所向,绿汪汪白茫茫一片望不到尽头。幼时不识世界,以为密绿、白色深处藏有那冒险的宝藏。
彼时龙虾也并不值钱。乡下人家也不屑于吃这红将军,不似现在这般盛行。但对小孩子而言,玩有时比吃还具有诱惑力,钓龙虾算得上一件着实有趣的事。
抽一根一米见长芦苇篦,扯上一段白棉线,也一米见长即可。棉线得多备几根,以防在荷叶、芦苇丛以及杂草中刮掉扯断。
钓龙虾的饵各式各样,最稀松平常要数蚯蚓了。蚯蚓一般从圩堤内缓坡丛里或菜畦垄头挖,一锹下去,扒拉扒拉碎土块,就能寻着好几条。又或者翻起菜地边上的青砖头,砖头下也能藏着些。
除了蚯蚓,鸡鸭内脏这类腥物也是钓龙虾一把好手。但可遇不可求,大凡这些内脏,最后也是乡间餐桌的食材。
还有一种,也是比较好用的饵,就是田鸡。田鸡一般是准备好钓具和提桶,在去往河套等钓龙虾的田埂 路途间,不时正好有田鸡蹦过,趁机花点时间逮住几只。也有就地取材的速成饵,也是最反“虾道主义”的,就是逮上一只大虾,拔出虾尾肉,以虾钓虾。
挑一片水域,管他是河套还是池塘,大小水泽的芦苇丛、荷叶下、杂草丛,龙虾多的是成群结队的潜伏在这里,风平浪静的晴好好天气里甚至明目张胆的栖息在水面连接的枝蔓间。
这时将系有新鲜诱饵的钓竿,悄悄地从草丛、芦苇叶面缝隙里探进去,缓缓将诱饵荡漾到龙虾身旁,龙虾看到不会逃窜,张牙舞爪挥舞着那对大钳,不消一会就紧紧的钳住送上门的食物,龙虾上钩了。遇到好的时候,一下子能“勾引”好几只龙虾探出头来,“这里、那里、哇,这里还有一只大的”惊呼。
钓虾的过程中,若是闲来无趣,随手折几片的芦苇叶,从叶子的一头慢慢卷向另一头,折好后的口哨,用芦苇叶的尾端插入之前卷起的芦苇叶的部分,一个哨子就做好了。若嫌麻烦,折两片芦苇叶子对夹亦或一片叶子对折,也能吹出清脆的声响。
桶里差不多爬满龙虾,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去。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大人的吆喊声里,提桶蹦跶着回家去。
要问这钓竿怎么处理?就地一扔,改日再做一个呗。
张牙舞爪的龙虾,怎样去拾捣和烹饪却是一道拦在巧妇面前的难题。乡下人家不比现在城里懂有那么多考究的烹饪方法。且多惧怜活物,不忍畅剪。做法也简单,掐断大个头龙虾尾中间部位拉出虾线,竹篾洗盆里,整个的龙虾一股脑淘洗,再一股脑倒进热菜籽油锅里翻炒。
这时懒惰的孩子也会抢着去土灶下添材火,蓝色的火苗幽幽的舔舐着锅底 气雾氤氲铁锅里。适时快速揭开锅盖一角,将切好的姜蒜红椒丢进锅里,焖煮一会 ,汤汁不多,时迅速翻炒,搁盐、十三香粉,再撒些葱断就能出锅上桌。
多少年过去了,氤氲的气息,还在眼前。其实我知道,那时的龙虾再也钓不到了。
而其实,我也再也没有抽过芦苇篦,也没有再抓过一只田鸡。也再也没有去吃龙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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