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世德张着嘴,说不出来话了。
“我回去准备点东西,明晚十二点再过来。”我沉着声说道。
许世德神情有些骇然地点了点头,他应该听得懂我说的‘验鬼’是什么意思。
我们一路穿行,走出了春水堂,离开的时候,许世德又跟那两个手下交代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我在副驾驶上沉默地望着窗外。
跟来的时候一样,道路两旁黑沉沉地,路灯连成线,像是一道无声的指引,前方,是归去的路吗?
我心绪沉重,开弓没有回头箭,但这头一遭,还是觉得不安。
许世德默默地开着车,也没有打搅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直接把我送回了街区,我糊愣愣有些魂不守舍地下车,要回去的时候,他嗓子有些嘶哑地问了声:“真要办?”
“办。”我甩了句,头也不回的走了,不能让他感觉到我的彷徨不安。
“欧拉”他轻快地回了声,就发动了车子,疾驰而去。
孤身一人,回到店里,我‘啪’地一声倒坐在藤椅上,斜瘫着,脑中千回百转。
这回可不是闹着玩,话扔出去了,明晚,不是扯幡招鬼,就是请魂入梦。任哪一样,都得布置的妥妥当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手指掐住眉心,忙联系柳月宁,这事儿得认个怂,我还是个雏儿呢,必须要在她的谆谆教诲下,最好是亲自掠阵,助我开个头荤。
结果她老半天都没回音,难道睡着了?扯淡,这尼玛正是她上班的点呢。
别不是围捕‘老青’出意外了吧。我心里升起了担忧。
没办法,只好给她留个言,“老大,听到请回复哈,我明晚十二点要在玉泉山庄请魂,你到时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的话,一定来看着我啊。”我对她连称呼都改了,博下好感。
已经很晚了,只能在店里凑合睡了,明天,还要去准备些东西。其实,柳月宁要是在,以她阴差的身份,招个鬼,哪需要这么麻烦。
不知怎么地,今晚,我没敢关灯睡觉。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第二天晚上,白天我到处搜罗了不少今晚要用到的物件。
许世德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多了,好奇地看我手上提着的大包。
黑云蔽月,雾里寻踪,车开的很慢,我心里有些焦躁,说不清是这个潮湿天气的原因,还是别的。
花了将近两个小时,才又来到了玉泉山庄,春水堂。
跟昨天没什么不一样的,守在门口的,还是昨天那两个警员。
“好了,你们也辛苦了,回去吧,今晚我跟魏尘在这儿。”因为某些明面上的原因,今晚这事儿,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两个警员看着我,明显有些疑惑,不过枯守在这好几天了,早都无聊透了,既然队长发话了,那当然乐得自在,一脸笑就答应了。
走之前,他们把灯全都开了,又跟许世德交代了几句。
看着他们驾驶的车,尾灯渐行渐远,终于离开了视线。现在,整个春水堂,就只有我跟许世德两个人了。
“现在怎么弄?”许世德故作一副轻松的样子。
“走,去温泉池。”我大跨步就往里走,许世德紧随在后。
路上,许世德突然提出个请求,“你看,能不能也给我开个阴眼,见识见识,也好有个防备。”
我停下来,有些玩味地看着他。
他以为我会错意,忙挥手歉然道:“可别多想,柳月宁那事,我早都信了,再说我都年将半百的人了,早过了死磕唯物的年纪了。就是好奇而已。”
我相信他说的是真心话,可我却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
“我有这个能力,却不能这么做。三界自有三界的法则,想看到神仙显灵,鬼怪现身,全得靠自身机缘,若要外力强行开眼,那不光是你,我也要担上因果。”
许世德边听边点头,眉头紧锁,我觉得他肯定没听进去,假装附和而已。
“你也是当警察的,肯定知道无规矩,不成方圆。想想看,这世上,但凡像我这样有点能力的,都帮人开了阴眼,那老百姓不就都见鬼了么。凡间肯定会秩序大乱,而我们,都得为这负责。”
这回他不光只点头,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他跟我相差了二十岁,被我一通说道,不说透的话,还真都不好下台。
“得,我也就这么一说哈,别搞严肃了,那今晚咱就碰碰自个的机缘,没准方萱还正想见我呢。嘿嘿”他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没一会,我们又来到了温泉池。
在案发的地方,我放下包,拉开拉链,将里面的物件都拿了出来。许世德满脸好奇的凑过来看。
“泥巴坨,骨头,木棍,麻布幡,蜡烛,香,白纸,浆糊,矿泉水,刀。。”他照着我拿出来的顺序,一一念到。
“就这些玩意儿?香烛跟刀我勉强能够理解,可这些是干嘛使得?”他有些难以置信。
我一边将几根柳木棍接起来,一边跟他解释道:“这是柳木棍,用浆糊把白纸糊在棍上,再挂上写了方萱名字跟生辰八字的麻布幡,就是招魂幡了。”
“哦,难怪上午你打电话问我方萱的准确生日。那这泥巴坨是干嘛的?”
“这是我在江城公墓后面的乱葬岗挖来的坟头土,可以暂时掩住人肩头两盏本命灯,将人的阳气藏起来。这瓶水是我找来的老井水,地水通幽,阴气重,待会跟这坟头土和成泥,效果最佳。”一想起白天独身一人去乱葬岗子挖坟头,我就佩服我的勇气。
“那这骨头呢?当武器用?”许世德玩笑道。
“别瞎说,这是老牛的肋骨,这头老牛生前勤勤恳恳为主家劳作一生,到老的时候,却被主家生剥活剐,剔骨削肉,心中积了莫大的怨气,死后怨气化煞,这胸前肋骨是最靠近心脏的,吸收的煞气最多。要是换成别人,被它冲了,那得连发个把月的噩梦。”
许世德被我说得一愣一愣,鼓着嘴有点想吐的样子,憋着劲道:“你这给我埋汰的,平时我就好吃牛肉,快别说了。”
我嘴角微微扬起,道:“没事哈,你平时吃的都是专门养来吃的肉牛,不是这种跟着主家日久有了情分的耕牛。所谓,爱之深,恨之切。就是这个理。”
“哦,明白了”许世德神色恍然,又好奇问道:“那这么凶的东西,你要来干嘛?”
说话的工夫,我手头上的物件也都准备妥当,是该跟他说明下今晚的计划了。
“方萱刚死不久,我现在不确定她的鬼魂是已经到了本地城隍爷那儿,还是暂时成了孤魂野鬼,在人间游荡。”
许世德抱着胸,一本正经地听着。
“所以我假设她现在是孤魂野鬼,那就好办,刚死的孤魂,灵智还未全开,一般都会在熟悉的地方游荡,尤其是这样惨遭杀害的怨魂,基本都不会离自己被杀害的地方太远,因为这儿有她生前的执念。”
“我到时把招魂幡插在温泉池门口,再用坟头土掩住你我肩头阳火,我命格特殊,掩住阳火后,现于体外的是至纯阴气,今夜无月,阴魂得不到滋养,我就是它们最好的供养,附近不远的,会主动朝我靠近,尤其是像方萱这样的新死阴魂,想要开启灵智,就要不断吸收阴气。”
“啊,那不是会引来一群鬼?”许世德大骇。
“我们上次来这,已经勘察过了,没什么怨灵。我相信方萱的鬼魂不会离的太远,有招魂幡,再加上我释放的至纯阴气,一定能吸引她到这边来。”我缓缓道。
许世德听到这,脸上绽放出喜色,赞道:“到时候,我们就能仔细地问个清楚明白了,看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唯愿如此,但据我所知,新死的鬼魂,就跟凡间初生的婴儿一样,它会暂时没有语言能力,也就是灵智未开时的懵懂期。所以,我们不一定能问到什么。”我心平气和地说。
许世德脸上有挂起失望之色,丧气道:“那怎么办,这不白忙活了?”
“果真能引来她的鬼魂,那都好说,总有些蛛丝马迹,是不需要语言来描述的,即便没有,我也可以暂时拘住她的鬼魂,回去后,想办法开启她的灵智就行了。”我想着到时柳月宁也该回来了,她总会有法子的。
“那就好,那就好。”许世德面上表情反复变幻,又问道:“那要是她已经不是孤魂野鬼了呢?”
这就是我需要面临的难题了,扯幡招鬼,我是清醒的,只要招来的不是太厉害的鬼,我都有办法保护自己跟许世德,新死的鬼,也不至于厉害到哪去,真要厉害,也轮不到我出手,她早惹出大动静了。
可要是她已经被阴差拘下了地府,到城隍爷那儿报道了,那就指定招不来魂了。唯一的办法,就是请魂入梦了,也就是俗话说的‘托梦’。
可这样的话,我会有点危险。
看许世德迷惘的样子,我只能摊开来说:“请魂入梦,我会进入睡梦,头前点一根‘黄泉引路灯’,保我元神不入迷障,脚下横放两把‘请命上刀山’,叩请城隍爷准许阴魂托梦。其实就跟你们监狱里面探视犯人类似。”
“那感情也不错,监狱里探视,都有狱警跟着的,鬼魂托梦,地府的鬼差应该也会看着吧。”许世德有些上道。
“说是这么说,鬼差保证的,只是阴魂不出地府,会用特殊的法门,只放阴魂的神识入梦。一般没什么问题,但鬼魂要是不识趣,看上了梦中人的肉身,虽然上不得身,但神识占据脑海,也等同于上身。赖着不肯走,那就有些麻烦了。”
“啊,那要怎么办?”
“别人怎么防备的,我不知道,但我自个,有自个的法子。刚说过,我命格特殊,犯阴煞,俗话说,鬼怕人七分,其实,鬼更怕的是比自己煞气重的,我就是这样的人。但为了请魂入梦,我没办法释放煞气将她的神识逼出,所以我才准备了这根老牛骨头。”
“哦?要怎么用?”
“你平时要是戴过手串,可能会听过一个说法,人的左手是进气的,右手是出气的,当然,这个气说的是天地间的元气。元气又分灵气与煞气,人们之所以喜欢左手戴手串,就是希望可以吸收更多的灵气,而像黑曜石这类排放人体煞气的手串,就会选择戴在右手。”
“而我在睡梦中,无法调动自身煞气,所以,到时我会十指交叉,双手反握着老牛骨头,抵住心口,这样,可以保证老牛骨的煞气,一直在我体内循环。”说到这,我看了看许世德,带着嘱托的语气,说道:“我今天之所以跟你说这么多,解释这么清楚,就是怕到时万一有什么变故,你一定要记得狠命地锤击牛骨,这样,它的煞气会经由我的心口,灌注全身,才能牵动我体内自身的煞气,将外来神识逼出。”
许世德深感责任重大,问道:“我怎么能看出你体内有了变故?”
“到时我会全身抽搐不停,甚至口吐白沫。”我回道。
“哦,明白了。”
我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许世德也是一脸凝重。
“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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