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唯一的邻居,是兵哥哥。
每天清晨是否有号角声,我已经想不起来了。记忆中应该有,当然可能只是我的想象。
在“第一家”偶尔能遇见他们,穿着暗色的迷彩,黑黑瘦瘦的,却很有精气神。
每次相遇,王大欢就会犯花痴,紧抓着我的袖口,贴在我耳边:“啊,兵哥哥~~好帅啊~~”然后悄咪咪地回头看一眼,再一眼,偷偷笑。
她嘴角的笑意,能持续到兵哥哥离场。
不,等兵哥哥走到兵营,她还继续沉浸在偶遇的美好回忆里不能自拔。
除了好吃的,能让王大欢双眼冒星星的,也只有兵哥哥了。
她眼里,所有穿上军装的兵哥哥,都是自带发光光环的。
墙外然而这邻居的存在,曾让我痛苦不堪。
从小到大,我最讨厌的就是军训了。每次升学的军训,我都要找理由搪塞过去,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那些规范的肢体动作对我来说,简直是一场大型的折磨现场。我当然能逃就逃。
没想到毕业了,终于没有升学训练了,还是逃不掉军训。
工作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们兴高采烈准备进城大采购,结果一人收到一套迷彩服:“周末全体去部队训练,不得请假。”
大家更加兴奋了,哪里还顾得上进城,都去试迷彩服合不合身了。
我一脸蒙圈:“什么!还要军训!!!”
担当第一次到部队,看什么都是新奇的,这看看,那瞅瞅。
高原第一次跑步,也就这样献给了部队。随随便便一跑,都是上气不接下气。
看我们喘成这样子,兵哥哥忍不住偷偷笑。其他的再有什么训练,我都记不住了,只记得带我们的兵哥哥特别爱笑。
也是生平第一次在部队吃饭,氛围特别和谐。和他们比起来,我们吃得很慢。
有个兵哥哥说,这些送给你们吃。他端来一盘子西瓜,好甜的(必须甜)。
午饭除去军训,有兵哥哥做邻居,真的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他们总在需要的时候,无私给予我们帮助。
那时在经开区,是没有医院诊所的。
有次丁丁突然就发烧了,只能用传统的酒精蒸发法退烧。
过了一夜,烧还是没退,去市里又太远,并且没有车上去,最后是军医过来打针才治好的。
在高原,要是突发了疾病,有时真的会要了命的。
所以,有兵哥哥们在,很让人安心。
送的西瓜部队的靶场,在山上。那时候吃完饭去散步,有时候会散到那边,然后捡好多子弹头回来。
有一次不知是什么缘故,从部队开了一辆特警车来,车里跳下来一帮兵哥哥。
兵哥哥们涌进我们的小食堂,然后动手给我们包了一百六十粒包子。
本以为兵哥哥的手都是扛枪的,没想到包的包子不仅好看,还特好吃。
那天晚上,我一口气吃了四个包子,感动得快哭了:包子皮又嫩又薄,轻轻一咬汁水就淌出来了,内馅是一大坨弹牙的肉,别提多香了。
那一刻,我想起了大学最爱吃的八食堂的牛肉包子,这简直比那还好吃。
为着这上百粒包子,我对兵哥哥们满怀感激之情。
包子某个冬日黄昏。
一辆特别气派的军大车停在了院子里。
紧接着,出现了一位兵哥哥。擦得澄亮的高帮皮靴,干净利落的迷彩军装,霸气得似乎走路都会带风。
意想不到的是,他敲了我们办公室的门。
更意想不到的是,他是来找我的。
找我,拷照片。
我有点受宠若惊,话都说不利索了:“拍得......不好......请多担......待......”
我翻着相机里的照片给他看,他说:“可以可以,很不错......可不可以都拷给我?”
他掏出U盘来,我全部复制了过去,把U盘交还给他。
他从口袋里摸出两个盒子,递给我:“部队里也没有什么可以送的,就这护手霜好用,送给你......在高原用得上......”
我真的被感动了!!!
许久都没有缓过来。
这么小的一件事,可以说是举手之劳,可他们却没有忘记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就是军人的品格。
护手霜这些照片,便是在军营拍的。
在西藏过年的时候,留守阵地的小伙伴们,都被邀请去军营参加联欢晚会了。
我背上相机,高高兴兴去了部队的大礼堂。
我们的座位,在第二排。座位前摆着小桌子,上面摆满了瓜子、糖果、水果和各种饮料。
我们边吃边看兵哥哥们演出,有舞狮,有朗诵,有武术,有小品,有街舞,有独奏,还有合唱......有一首歌,还把我唱哭了。
我也趁机拍了很多照片,当然,是经过允许的。
这一次演出,刷新了我对兵哥哥的认识,也许他们的生活充满着枯燥的训练,可每个人依然对生活充满热爱。很感人。
他们活泼。他们搞笑。他们深情。他们可爱。他们有创意。他们生机勃勃。他们慷慨激昂。他们多才多艺。他们也是90后。
最后他们在台上大合影的时候,我内心比任何时候都有力量。
军营写到这里,突然想起一场告别。
兵哥哥服务期满时,我们去送他们了。
离队那天,他们都穿着军装,皮鞋擦得反光,一看就很干练、整齐、精神,不好形容了,总之让人很动容,动容于这军人的面貌,军人的气质。
他们稍息,立正,又立正,口号响彻在高原上空。他们走的时候,都向我们敬礼。首长是最后离开的,他还和我们一一握手。
离开的这批,是河南兵,来驻守边疆的。
上车。他们一车一车走的。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去哪里,应该会回家吧。
2000响的大红鞭炮,噼里啪啦。
我挥起再见的手,突然变得好沉重,眼泪一不小心就要掉下来。
没过几天,一辆又一辆大卡车从窗前开过,长长的一溜。
车斗里,坐满了兵弟弟,白嫩,眼睛里充满新奇。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在这山谷里,他们将会从一个新兵蛋子,慢慢成长为独当一面的老兵。
那时候,大山依旧,江水也依旧,可他们的内心,再也不稚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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