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将过去的时候,小区里的紫藤花哗啦一声都开了。紫色瀑布般的藤花倾泻而下,接连一片,即使在阴影里也仿佛闪着光。
小小的花蕊藏在花瓣之中,风吹动时整树的枝条都跟着摆动。
有人惊喜地“啊”出声来,三三两两的人群聚在紫藤树边,仔细看着低垂的花蕾。有的已钻进紫藤花下自拍了。
搬进这个小区的前几年,这一片的紫藤树要不不开花,要不就是稀稀拉拉开了一两棵,而今年的花期一到就像约好似的次第开放了。
记得看房那天是我和他决定结婚一个星期后的一天,林林总总的琐事堆在一起,让人不住地头疼。但当时就要结婚的喜悦把一切都冲淡了。
被中介领着看了一处又一处,总有不满意的地方。突然看到一树的紫花,顿时就停住了。
“这个小区离市中心近,虽然房型小,但……”他听着中介讲边向前走,我拉了拉紫藤花的枝条,感觉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和希望。
决定下来后,中介笑着说:“每年这个时候这小区成交的就多,一看那紫藤花开了就都挪不动步。”
之后几年我们都一直期待着紫藤花的花期。开花的那几天总是不住地往窗外看。
今年花开得这么盛,只是两人不能一起看了。四天前他出差去北方,要一个星期回来,到时候也不知这花还在不在。
他出差之前我们吵了一架,或是我单方面吵了一架。
回想起那天我承认自己是冲动了,回过头来虽然懊悔,但也低不下头道歉。边在心里强调这次本就是他的错,一直以来我认为他有时过于表现在家里的主权,不断提及以前什么时候我闹的笑话,边在想这些心理暗示的于事无补,或是我自己太过敏感了。
“……抱歉。”我发火后,他怔了怔,低声说道。
也许我今天打电话告诉他紫藤花开了,会是一个好的和解方式。
菜市弥漫着新鲜蔬菜的清新气息,菜贩们吆喝着。快到饭点,看着摆得整整齐齐的各类蔬菜,感觉胃肠都因为饥饿开始蠕动起来。
圆润的小白菜被铺在白色泡沫板上,还有绿油油的大葱……万一我告诉他了,他并不在意怎么办,对我来说紫藤花花开是很重要的事,他听了不会觉得莫名其妙吗……泛红光的猪肉软趴趴搭在砧板上,一地将干未干的血渍……打电话过去,他大概会认定是我错了,但事实又究竟还说得清吗?
把挑好的胡萝卜递过去,我忍不住叹息一声,感觉身体突然重了许多。回来看见阳光里的紫藤花,也总感觉已经出现花谢的景象。
谈恋爱时的吵架与结婚后的吵架不同,谈恋爱时纵使是吵架,也带着苦涩的甜蜜;结婚后的吵架,总是与其他的东西纠缠在一起,扯不分明。
走到单元楼下我的手已经被装满肉和菜的塑料袋勒红了。
“看见门口那一溜花了吗?”住在我们楼下的一个女人向我搭话。
邻居们因为买菜或是散步碰到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咋咋呼呼的。我有点可怜她,在我眼里,别人好像被她弄得很尴尬。
“看见了。”我试图挤出一个笑容来。“真漂亮。”
他们一家三口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在我和她聊起今天的菜市的时候,小女孩一直在拽她的衣角。
我上楼的时候转身看见她蹲下来和女孩说话,女孩把拿在手里的一颗琥珀色的糖塞进她嘴里。
饭做好了,不想面对只有一个人的餐桌,我把饭菜搁在阳台桌子上。放了很多油爆炒的胡萝卜十分香脆,从窗外飘进紫藤花若有若无的香气。
很久没像这样一个人待在家了。两个人都在的时候,整个人像是在一个滚筒里,总有一件又一件的事推着,跑啊跑的。而一旦一个人待着,什么事都只想撇在身后,好像骨头都已经软了。
回神时已经傍晚,桌子上的菜碟冷了,连风都转冷了。被压着的手臂麻了,有熟悉的音乐声从远处传来。听了一阵发现是自己的手机响了。
“吃了饭吗?”他问道。
我把视线从冷菜上移开,“吃了。”
沉默了一会儿,我紧张起来,只听见那一头轻微的呼吸声。
空气里飘来一股花香,在昏暗中紫藤树隐约可见。
“紫藤花开花了。”真是没头没脑。
“是吗?”他很惊讶地问道。
我松了口气,“一晚上就全开了。”
“我记得你很喜欢紫藤花。”
“那天来看房是我第一次看见紫藤花。”
聊了很久后挂断,在阳台上定定站了一阵,完全被笼罩在黑暗里。我听见楼下小女孩的笑声,那股花香味中渐渐混杂着温暖的饭香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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