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爱花,母亲也一样,但是她爱得朴实无华。
想起小时候,母亲还没有遭遇不幸,那是一段多么温暖、柔美的时光。家里的院子,沿着木栅栏和各种角落都被她种满了花。
每到夏天,爬藤的牵牛花沿着栅栏的缝隙,里里外外地缠绕宣泄着。夹竹桃的花瓣,母亲把它碾碎挤出桃粉色的花汁,来给我染红指甲,我那浓浓的爱美之心就是从小被母亲熏陶出来的。顽强的格桑花因为长得略微高大,被母亲巧妙地种在了窗边,随风摇摆形成了天然的屏障。还有野生杜鹃花,母亲是从山上移植回来的,透亮粉红的色泽,层层叠叠的花朵压满了枝头。
母亲最喜欢月季花,把它们种在最矜贵最显眼的地方。每天都会驻足欣赏半天,闻闻花香,碰碰花瓣,我想她当时的心境一定是幸福的。
她还会偷偷地种几颗罂粟花。那种花透着诱惑的美,花径亭亭玉立,花朵娇艳欲滴。母亲其实不喜欢它们,她的目的只是罂粟果壳,当时在农村可以做为药用的,有镇痛止腹泻的功效。母亲给我们都用过,每次只用一点点,剩下的小心翼翼地包起来。
院子里的土地毕竟还是要种菜,母亲把爱花的心思又发挥到了屋子里。记得窗台上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地摆满了花盆,菊花、一串红、灯笼花、鸡冠花、仙客来,还有一些叫不上来名字。都是些朴实耐养的花卉,母亲不喜欢太娇贵的花。
有时候放学回来,突然发现书桌上多了束野花,插在玻璃罐头瓶里,才记起上次我生病的时候,母亲给我买山楂罐头,后来她仔细地把空瓶洗净放好,原来是做这个用途。山村的夏天漫山遍野地开着各种野花,她喜欢同时采摘一些绿色的野草,和花互相搭配着摇曳生姿。
各种散落的花瓣,母亲也不舍得扔,她会把它们收集起来晾干,放进用碎布块缝成的花袋里,制成天然的香囊。我们的衣服,细细闻起来竟会飘散着清雅的味道。
淡淡地花香和母亲温柔的笑,成为我记忆里弥足珍贵的美好时光。
后来母亲遇车祸瘫痪,一病几十年。时光荏苒,被病魔折磨的母亲并没有失去对花的喜爱,只是爱得分外小心了。
自己不能自理,种花养花也成了一种奢侈,她小心翼翼地说服父亲在院子里继续种花。父亲扶着她到院子里看花的情景,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母亲脸上淡淡地笑,父亲惆怅地望着母亲,空气中飘散着花香和无尽的悲凉。
我们辗转来到广州发展,父母也跟着一起过来。母亲最开心的就是一家人带她去看花,她说喜欢广州四季都有花开,临街的树上也开花,花落一地,这里真美。洋紫荆、木棉花、栀子花、桃花、桂花树等,还有沿着高架桥边怒放的三角梅,在她眼里都是莫大的幸福。
每年春节期间的花市,也是母亲流连忘返的地方。太贵的花她不舍得买,每次饱饱眼福,只搬回家一小盆月季。叮嘱阿姨按期浇水,花开的时候一见到我们,便会不停地问开得漂不漂亮,得到确定的答复,她便心满意足地笑了。
第一次给她过母亲节,送给她一束百合,她嫌弃花又贵花期又短,说还不如送一盆月季,那才是真正的花,是她最初爱的花。有时候我们懒得搬花盆,她也就接受了,脸上还是淡淡的笑。
还有一种白色的蝴蝶兰,是母亲来广州以后认识并且喜欢上的,说它很是素雅。同时也是我最喜欢的花,静静地伫立,婷婷的幽美,飘着淡淡的清香。每年春节期间开放,花期伴着节日而结束。我遗传了母亲爱花的基因,唯爱各种白色的花,散发的意境清雅而脱俗。
蝴蝶兰母亲去世后,每次去祭拜,都会买一束鲜花带过去。月季和蝴蝶兰在花店很难买得到,就用玫瑰或者康乃馨代替。母亲一生爱花,初心美好,以花为眉,笑展心头。此时伴着浓浓的思念,祈愿她在九泉之下、极乐之国,伴着花儿永生。
我们一生中到底有多少时光,蹉跎了匆匆岁月呢?记忆深处的那些美好光阴,如同母亲对花的初心爱慕,其实是无关乎成功、金钱的。总是那些美好的事物、细小的微笑、眼神的碰触、爱的拥抱、关怀的话语、真诚的赞许……才是真正地温暖了我们整个的灵魂世界。
以花香念母,不忘初心,美好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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