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

作者: 你好涵 | 来源:发表于2018-06-02 09:04 被阅读268次

       

    摆渡

       

    问曰:为何人有善恶之分?

    佛曰:人无善恶,善恶存乎尔心。

    人总是在命运的轮转中一次一次的尝尽生活的苦楚,但是那又能如何了,人世间的事儿不由人做主,天地自会有定数。

    一船家撑着一小船缓缓在江面上驶行,一竹一竿,水起水落,风儿如此阴柔好似来自万年不见光的暗处,阴冷肃静,比那冬日的寒风更要厉害三分,只见船头竖着一根竹竿,挂着一条泛黄的旧布,上面写着偌大的一行字‘替人赎罪’,若这事儿发生在阳间可谓是一桩奇闻趣事儿,可不巧它发生在阴间。

    这船家并非什么大慈大悲之人,他年轻时一名秀才不知何故当起了地痞,因喜欢舞刀弄枪,倒也被专养刺客的公子们当做门客以礼待之,日子倒也过得舒适自在,只是这舒适自在是以他人之命换取罢了,善恶到头终有报,最后也死于他人剑下,为何变成孤鬼后还要做这等事儿?

    原来他死后因为手上的人命太多,怨气太重,受了那十八层地狱也不能消除一二,故此在这黄泉路上游荡,终无出头之日,判官见他每日瞧着他人投胎转世十分可怜,毕竟‘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叫他撑一只船儿在黄泉上摆渡,摆渡一次消除一缕怨气,待怨气全消散了便可转世为人。

    这人日日在这黄泉上摆渡,奈何黄泉上烟波浩渺,投胎之人都是普通凡人,一生平淡无奇与世无争何来赎罪之说,就算有之,喝了那孟婆汤就烟消云散了,正所谓‘人走茶凉’,本为局外人何必趟那人间事儿,所以就赶路赶路,莫误了投胎的好时机,谁愿花那人间一世命还那前世债!

    今日是何日,今夕是何年,一切一切都如人之所说,天之尽头时之源头一般不可预测。

    船家正坐在船头,喝着一壶浊酒,说是喝酒不如说是消愁,他沧桑的脸如树皮一般枯槁,头戴的斗笠早已破烂不堪,编织的织物到潇洒的随风而去,身上大小不一的伤疤布满了全身,若不是粗布裹着那就要显得十分狰狞了。谁曾想过这中年男子昔日是一名翩翩少年,罢了罢了,谁不曾有那心酸事儿。

    这男子死后仍不舍得那把锋利的宝剑,时常擦拭它,他也觉得十分好笑,往昔拿剑是为杀人和防人,今日拿此作甚,孤魂一个,杀不死打不坏,倒也应了那‘长生不老’之说。

    这男子想着想着就索性睡在船仓里,翘着二郎腿,枕着那破斗笠,看着那地府永无光日的天,算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正要假寐,忽然听得奈何桥上有人在叫唤,一年纪轻轻的女子不停摇摆着手,在唤他:船家我要坐船儿!

    他站起来,抬头看着那姑娘用着嘶哑的声音说道:姑娘这可不是小儿家的把戏,是要付出代价的,劝你莫做傻事儿!

    说话间那姑娘如飞鸟一般像他飞来,男子只好在刹那间脚底用力,借此让身体腾飞,好在半空中接住那女子,女子抱着他满心欢喜,不停叫着他叔父,叔父终于见到你了。

    摆渡

    男子刚才还不安绷着的脸也舒缓了,缓缓放她下来,她这一叫唤醒了他的记忆。

    她是上一个顾主的女儿,求他办事儿的那个人,他是一个清廉的官员,正因为这个缘故处处树敌,如今老皇帝驾崩,新帝刚刚登基,朝廷落入那外戚手里,他也就无法独善其身了。

    一道圣旨让他家满门抄斩,趁那混沌自己带着五岁的幼女从密道逃走,只是自己身体被刺伤流血不止,出了密道就来到了河边,无奈阎王要你三更死,岂能留你到五更,接着撒手人间了。

    到了阴间他是万般懊悔和不舍,自古忠孝难两全,为着那天下悠悠众生的平安幸福,日夜不敢松懈半分;自古朝廷又是那争权夺利之地,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做官易,只是做那好官难,吃喝玩乐谁不会,阿谀奉承谁不知!只是自己不愿同流合污罢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一定的官阶品行,接了年迈的父母来京侍奉,谁曾想来京路上下了场暴雨,老人家受了风寒,有正值瘟疫开始泛滥,便不治身亡,真是身心悲痛不已。而后老来得女,不待抽出时间陪她玩耍,等到她长至成人就要离她而去,这遗憾实属难消。所以他黄泉路上见了这招牌便招呼这男子有事相求。

    这男子答应了他,便带着他的记忆转世为一个翩翩公子出现在这幼女面前,他一席长服,腰配香囊玉佩,朱唇微启,风吹长发,宛如书中所说的美男子,貌比潘安。

    那幼女抱着她爹的尸体痛苦流涕,小家伙哭的快要晕去了,然而她不知城外追兵在搜查余党,危险正悄然而至。

    公子将手中的扇子插入腰间的腰封里,轻轻抱起她为她拭去泪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男子,只是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摇摇头,想着再也不入仕为官了,做一个逍遥的隐士罢了。

    之后幼女便和公子隐居在山林之间,每日听那花虫鸟兽之声,若用一首诗来描述当属这一首了

    《归园田居》

    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

    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

    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

    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

    世人不知这公子底细,公子易不自知,但脑海里想的就是与她共享天伦之乐,护她一世周全,他也不知道人生除了做这个还能做什么,但且得过且过吧!

    公子自取一名为商荻,女孩儿取名为商悦,平日女孩儿唤他为叔父,公子唤她为悦儿,希望她一世无忧。

    这样他们生活了近五载,女孩儿也明了事理,心中一直想为家人复仇,却无计可施,偷偷出了屋子与一帮非等闲之辈的人厮混,公子劝她莫去,如此一来二去俩人分道扬镳,商悦被仇恨蒙蔽了双眼,那里肯听他劝告,公子无可奈何,平日最爱喝茶修养身心的茶竟然觉得微苦了几分。

    每日天黑公子都会点一盏油灯,不时抬头看着远处石子小路,期盼着她能早些回来,只是这油灯的油被燃尽了也未盼到人归,往往和衣而睡,一月下来人也憔悴了几分。

    终日盼不到人来,拿出了快要生锈的剑将它磨得锋利,收拾一些换洗的衣裳和碎银子,一身武士的打扮就出门,他有些不舍这静谧的生活,怎奈七情六欲的束缚,只好弃家而去了。

    他一路上风餐露宿终于打听到她的消息了,原来她已经计划好了要在那杀父仇人的庆生宴上动手,公子有的手段去知道具体的实施计划。

    就在施行计划的前一夜他飞上了屋顶,拿着一壶好酒看着圆月,莫名觉得心如止水,死亡一点都不足以让他感觉恐惧,相反是安心,大概这是他活在这世上的唯一理由吧。

    他尾随着刺杀的队伍,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当执行行动的暗语被发出时,一时间王府里混乱不堪,达官贵人们面惊失色的大叫,死死拽住身边爱妃小妾,当做自己的人肉挡板,那还记得当日里的情意,王府的卫军正快速的赶来止住暴乱。

    一时间厮杀声响彻王府,血水侵染了喜庆的布景,公子仍然按兵不动,躲在房屋的房梁上,观察着商悦的一举一动,恐她有半分损失,突然一只利箭向她射来,他顾不得自身安全飞奔而下,长剑一挥剑一分为二救了她一命。

    随后的打斗中,公子像一个护卫一般守着她,他本不愿大开杀戒,每每有人袭击他,他回击时都不伤人要害之处,他们本就无怨无仇何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在他的掩护下找到了那名贪官,他自以为躲在座椅下不被人发觉,却还是被找了出来,悦儿气的拔刀向他砍去,公子出剑挡住了她,悦儿被气的五官扭曲,他看了眼悦儿又看了眼贪官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杀你爹的怎会只是他一人之错了,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推波助澜罢了,是那个朝廷坏了,忠奸不分罢了。

    说完公子用剑刺伤了他的双眼让他记住教训,贪官疼得喊天动地,不过口里还说着谢谢不杀之恩。他果真是真的愿意谢谢吗?只不过为苟活罢了,活着也成了一件卑微之事儿了。

    公子护着她冲出了包围,逃到城外的江河边,一同伙正等着接应他们,只可惜追兵太凶狠,公子武艺再高强也难独挡一面,身体被砍伤了,血流了一路,靠着一股毅力和信念支撑了下来,他发力一口气把她推上了船,自己被百剑刺伤倒地,微笑着看着江面上越来越远去的人影。悦儿哭着离开了这个伤心之地,最后了无踪迹,谁也不知道她最后是死是活。

    反正那公子又变回了船家,又开始他的摆渡活儿当儿,不曾想遇到了她,也不知过了多少个春秋,他都快要忘记这个人了,再见她时还是那样的活波可爱光彩照人,内心那份感动难以言喻,曾以为世人都是冷血的,现在才知它的温度。

    和她叙叙旧想送走她时,她眨着大眼真挚的看着他说:叔父,我要报答你的养育之恩,愿意以一世性命换你一世自在。说完此话,男子双眼流下了热泪,把她抱在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发久久不语,他怎会做此事了,只是骗她说是答应了,还是把她送到了孟婆处,看着她喝下了孟婆汤才离去。

    从此这男子依然在黄泉上摆渡,但他的怨气却一点一点消退,他明白了所谓的怨气只不过是自己强加给自己罢了,憎恨这世人憎恨这世界,它怎能消解了,一切的是是非非不过是由心而生,看开了也就淡了,淡了也就明了了。

    摆渡他人易,摆渡自己难,要看清自己远远比看清别人难上百倍甚至千倍,所谓的解脱也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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