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期待的这个夏天会是什么模样？

文/白一帆

嘿，伙计，你梦中所期待的这个夏天会是什么模样？

现在我坐在大学的图书馆里，七层，宏伟漂亮。这里永远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永远都是朝气蓬勃的模样。

只是有那么一瞬，我在问自己，现在的大学和你高中无数次做梦都渴望的那所大学是一样的么？

是吧，有些不一样。

夏天窗外的浩风呼呼作响，梧桐树也跟着摇晃起来，漂亮的香樟树格外明亮。我忽然想起高中也有许多漂亮的树，它们一排排昂首站立在学校跑道上。我不知道它们的名字，只记得一到夏天它们就会格外茂盛，明亮，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舒服。

那是一种每天一起床就生机勃勃斗志昂扬的踏实感。

嗯，一年前的这个时候在干嘛呢？

翻开日记本，那些遥远的时光又渐渐清晰起来。哦，原来还有三天就要高考的那个少年依然在认真地做着数学笔记，用力刷着一套又一套的文综卷，晚上再孜孜不倦背着已经滚瓜烂熟的古诗词。

“明天早上读背两篇英语作文，上午第二节课如果语文不考试，前20分钟记单词，后面时间做完形。再有时间剩余灵活处理。”翻开那时候的便签，忽然脑海中浮现出自己笔奋笔疾书的模样。我常常想起那一幕，想起有一个人在荒芜的时光里虔诚地紧握着一只笔，像紧握着自己的命运。

但逼近高考的我们，气氛已经俨然不同了，躁动又安静，期待又畏惧。我们准备了三年却又战战兢兢，那是一场太过重要的考试，时光也变得兵荒马乱起来。

高考前夕，天气闷热起来。教室里开始洒满了花露水的味道，寝室里燃起了蚊香，恍惚间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坐在家门口大石狮子上舔冰棒的年纪。那个夏天是蚊香迷迷糊糊的味道，是一瓶六神花露水的味道，刺鼻又很好闻，香香的，一瞬间恍在孩童时。

又想起了很多很多个这样的夏天，它们都离不开这几个字眼。花露水，竹床，星空，打赤脚，萤火虫，爷爷的蒲扇，当然还有无穷无尽的蚊子。屋里头火辣辣的，屋外头凉嗖嗖的，心里头乱糟糟的。趴在小竹床上，翻着姐姐的小人书，头顶上哗哗吹着风扇。打个哈欠，肚皮盖着被子，小脚丫又踢开。妈妈进屋里头，赶紧钻进被窝里，抱着茶花枕，美滋滋睡上一觉。

是不是人在伤感时总容易想起那些美好的时刻呢？

我还记得有一个午后，全校高三大联考之际，是按照成绩排名坐的。间隙我趴在课桌睡着了，周围闹哄哄的，头顶是电扇嘎嘎作响。醒来发现自己手腕上被同学用圆珠笔画了一个表，小熊样式的，很可爱。

我一直都不知道是谁画的，也没有刻意去问，这份美好就留在心里吧。直到我高考结束返校拿成绩单那天，有个女孩递给我们班同学一张纸条，转递给我，上面就写了一句话：小熊是我画的，每次换班考试时都能恰巧在你附近，很美好。

我立马追了出去，走廊里人声鼎沸，步履匆匆。我忽然感觉有点失落，原来有只小熊曾陪我走过一段青春，画熊的姑娘每次考试都会和我碰面，而我却一无所知。

我依旧记得那个下午，阳光明媚得一塌糊涂，我站在走廊上，努力寻找画熊姑娘的身影。而我一眼望去的，却是满目的熟悉人群，熟稔的楼宇，亲切又生动。

大概在那些丢盔弃甲、仓皇奔逃的时刻，我们曾经都被世界照亮过，这簇灯火足以温暖余生。

我还记得高中实验楼门前有一颗很矮很老的树，它就悄悄长在花坛旁边。我们没有遗忘它，每年春季都会给它修剪一遍，用老师的话来说虽不起眼却也是树啊。后来才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铁树，都说铁球是会开花的，可它就笨笨地长在那里，千年不变。

四川来的老师告诉我们，八年前他们学校铁树就开过一次花。校长当时高兴坏了，把树围了起来并派专人守护，然后让即将参加高考的学生去触摸花瓣，说是沾点仙气。高考结束第二天，花就谢了，大家无不称奇。果然，那一年学校考得极好，重本率创历史新高，清华北大有不少，还出了省文科状元。

老师说，你们要沉住气，铁树是会开花的。

高考前两周，学校为了让我们更好的休息，取消了晚自习，我们欢呼雀跃，可是依然抱着一堆书回家，不敢有丝毫懈怠。

有一次我待在教室里自习，十二点才准备回家，下楼梯时发现有一个教室还亮着灯光。走进一瞧，教室里坐满了人，课桌上打着台灯。他们的班主任，一个很胖的女老师就坐在讲台前，我记得不久前她刚生下孩子。教室里静悄悄的，没人说话，每个人都在奋笔疾书，和时间赛跑。整栋楼，不，应该是整个学校，就那一个教室还有光亮，灯火通明。

在我看来高中是一段最不想回首的时光，它永远都是试卷考试老师质疑的目光。但每个人又可以为一次排名前进暗自高兴一下午，这样单纯的小美好，才最能打动人。

有时候偶尔和最好的哥们一起去食堂吃夜宵，那是难得的闲暇时光。有时候一串烤肠我们也能吃好久，我们的心事好长，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我说就要高考了，你小子也有压力吗？哥们拍我脑袋当然会有啊你个傻叉。然后就咯咯地笑。是啊，这个问题真的好傻啊。我说毕业后我们一起去看五月天的演唱会吧，他笃定告诉我说这不现实，等他以后发达了让我和阿信做好朋友。然后我们哈哈大笑。

我还得那次我们断断续续说着话，哥们偶尔应答，更多的是沉默。迷茫之中带有伤感，一切都要结束了，不管好坏，高考终究是要来了。

那些兵荒马乱的周末晚自习上，在熄灯的宿舍里，在深不可测的天地间……埋头做着功课做着世间荣辱。那些执念，那些旧时光，一晃就过去了。

后来大家的毕业留言上写着最多的一句话是：毕业快乐！

是啊，我们高中三年都在题海中度过，从未畅快淋漓地去看看这大千世界。

学校毕业典礼一直都有给毕业生唱《送别》的传统，唱了两年骊歌的我们终于等到别人唱给我们听了：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一句总是很想哭。

高考前一天，数学老师祝福我们：万事胜意，前程似锦！这是一个作为大老粗的他对我们说过最文艺的话。语文老师说，即使没有人为你鼓掌，也要优雅地谢幕，并且感谢自己的认真付出。

我们竟然听哭了，真是矫情。

当然那一年，铁树还是没有开花。但已经不要紧了，我们每个人都开过了，花开得极盛，惊艳了时光。

那么写到这里，故事也就要结束了。

希望这个六月的夏天，可以很温柔，不辜负。

但愿到了大学，曾经气势如虹的屠龙少年，没有让自己失望。

最后：万事胜意，前程似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