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伙子敲着车窗,车窗摇下。“城南去不去?”
门拉开,一把冰冷的匕首抵在司机的脖子上,小伙子嘶哑低喝:“不许喊。往前开。”
司机冷冷瞟他一眼,车开始往前驶,不疾不徐。路上车多,想快也不行。
司机一言不发。小伙子蓬乱着头发,两眼赤红,控制不止,烦躁不安,跺脚,自顾自咿咿呀呀的哼哼。刀子稍稍偏离了司机的脖子。司机没有发现,他的注意力不在身旁小伙子的身上,但好像也不在路面上。
路旁一家超市。“去,我饿了,给我买食的。”小伙子刀尖指着司机的下巴,用力往外推。
司机打开门,走下来。小伙子掩上车门,眼睛盯着。
“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收银员关切的问,审视着他的脸。
“不,不需要。”他说。收回零钱,提起袋子,走出去。
收银员伸长脖子看着他走向车子,拉开车门,他分明看见车内一双恶狠狠的眼睛。他叹口气,想,今天清明。
车往前开。小伙子狼吞虎咽,面包屑落了一地,落在他开了口的皮鞋上,刀子放在坐垫靠门的右腿边,他咕噜噜仰脖子喝水。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司机说。
“要你管!”他回头喝,咿咿哼哼,嘴里塞着水和面包。突然想起,抓起刀子架在司机的脖子上,“开你的车,不许说话!”
看司机没反应,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袋子里的东西更有吸引力,把刀子搁在腿上,手再次扒开袋子……
车开到一座桥下,排起了长龙,塞住了。不断有车辆按喇叭。过桥就是城外。人行道上来去都是人,有去城外扫墓的,有去郊外踏青的,不知是喜是忧。只是没有人高声说笑、戏闹,这个节日不同往常。司机的车后座上同样也放着篮子、冥币。
一个乞丐敲着车窗,一手拄着棍子,手腕上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搁着一叠纸,传单?
司机摇下车窗,刚要掏钱。老乞丐的手巍颤颤趁机伸进来,一张印刷纸。“滚!”小伙子挥起明晃晃的匕首,吃饱喝足,声音浑厚多了。
哎哟一声老乞丐骇大了眼,摇晃一下,摸打着路面,转身紧走,眼角的余光依旧被扯在后面。走出几米外,回头盯着那辆车,一步步侧退着,嘴里说:“杀人了,杀人了……”
两旁的车主有听到的,没有在意,认为这是个疯子。
小伙子盯着空洞的前面,蒙蒙的天空下,郊外小小的树。一抹痛苦漫上他的眼眸。他呀——舞着匕首,击打在前玻璃上,划破了橡胶,“回去!回去!往回开!”
司机向窗侧看了看,冷冷说:“回不去,塞住了。”
“那边,往那边。商场上有一个停车场,往那开。去,快去!”他踢着司机的腿。路旁有一条分叉,沿河;沿河路边一座5层的商场。
司机打一个旋,拐上岔路。商场很近,车开进去,溜上了楼顶。
楼顶上车不多,没有人。
小伙子打开车门,跳下车,双手握拳,一手匕首,仰首怒号。
桥上的人纷纷掉头望,却看不见人。
嚷够了,他低下头放下手:“我想杀人。”,“你,过来!”他匕尖指着司机。
司机打开车门,耷拉着脸,走下来,却没有过去,好像看又好像没看他。
“过来!”
司机抬眼望望天边,思悠悠。“想死便自己死,何必拉别人。”他终于说。
小伙子哼一声,踏上几步,犹疑一下,眼露厌恶,“滚。”他说,转身。
“死?……死了好,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也不用想。”他说,望望天,匕首在脖子上比划比划。突然又感到一丝凉意,“要是死不了呢?……有了,往下一跳;刀子一扎,再一跳,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他一步一步往边沿挪去,刀子横在脖子上。
啪,一巴掌硬梆梆地扇在他脸上,司机已站在他身前。
“你?……干什么!”他一跺脚,火腾地往上窜,好像什么东西找到了出口,擎起匕首向司机砍去。
司机扼住扎来的手腕,一拳击向对方的胸膛,小伙子则一脚踢向他的腿。两人扭打起来,在栏杆旁。
小伙子的那一声怒号过后,只剩下老乞丐还呆呆地注视这边,此时的他眼睛格外的清明,“杀人了,杀人了!”他喊着,声音却无法高亮,抖着棍子慢腾腾地下桥去,要摆脱什么。旁边的人好奇地看他,又向四周瞧瞧,再望望前面,然后吃惊呆住……
司机一拳又一拳,匕首在他手臂上划了几道口子,也浑然不觉。小伙子不得不一步一步后退。“你想死?屁!孬种!蠢货!你也配死?简直是羞辱!羞辱!”司机一脚踹在小伙子肚上。小伙子向后摔飞,爬起来,冲上去,握着刀;他蒙了眼。一道身影从他眼前飞起,飞出了栏杆,他扑了个空。有好事的人在桥上举机以待,正好拍下这一幕:他举着刀,司机摔出楼外。
呯,楼下传来一声闷响,楼层晃动了一下。
“杀人了杀人了!……”桥上人们叫着,乱糟糟,汽笛也跟着此呼彼应。
小伙子瞪大眼张大嘴,看着匕首上的血丝。远处桥上的热闹提醒了他,他甩掉刀跑下去。
他没能跑出多远。
一个月后判决裁定:失业青年,欲报复社会,杀人抢劫,二十年无期徒刑。至于赔偿,死者的妻儿两年前死于一场车祸,无亲无友,没人索赔,了结了。
牢房内,小伙子。“大叔,你不肯让我死,可你为何要死?你死便死了,可为何要这么坑我?”他揪着铁栏:“我没杀人!我没杀人!放我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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