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小区里的停车场有一只猫常常在那里徘徊,我一直不知道它是看车的那个老头子养的猫还是一只野猫,或许也有可能是旁边那家五金店养的猫吧。
我从小到大都很想拥有一只真正属于自己的小猫,可是父亲不给养,说没人管。于是我经常坐在沙发上幻想自己怀里正趴着一只小猫,正仰着脸眨着明亮的圆眼睛看着我,一边还伸出舌头舔我的手。
我一有空就会去和那只猫“套近乎”,希望父亲能被我和小猫玩耍的样子感动从而给我买一只猫。我当时想着,“如果能把这只猫抱回去也不错。”
现在我已经忘记那只猫长什么模样了,只依稀记得它有一双熠熠生辉的暖色眼眸,以及一身毛茸茸的柔软猫毛。
那只猫警惕心不强,虽然一开始不肯靠近我,只是远远地瞧着我,但后来慢慢被我喂它的饼干软化了,一看见我就凑上来喵喵叫,蹭着我的腿,冲我讨要饼干。我拿出父亲带给我的饼干掰成两半,拿着两块大小不一的饼干比较了一下,把较小的那块饼干掰碎了喂给那只猫吃,我自己也咬着饼干,蹲下来摸它。
那个喜欢拿旧钱换父亲新钱的老头在一旁瞅着,一边吸烟一边说:“你这么喜欢它干脆把它抱回去好了。”我看他在烟雾缭绕里笑,内心却无比欢喜。
我跑回家拉着父亲的衣角求他,他摇头,依然不愿意养猫。一看他那表情,我知道多说也不能改变结果,第二天耷拉着脑袋告诉老头,他不给。
老头说话带着明显的方言口音,我听得半懂不懂的。他说:“你现在不抱走,说不定以后别人就来抱走啦!”我一听吓了一跳,又回去求父亲,但他的答案依旧,还提醒我离那只猫远一点小心被抓伤。
我从来没有过这么失望过。但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过两天就又摸着猫嘿嘿笑,把所有烦恼都忘记了。猫儿等着我的腿绕着我打转,不停地喵喵叫,叫声悠长慵懒,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是我幼时最留念的光辉。
我伸出手挠它的下巴,它贴住我的手蹭了蹭,但没有舔我。
我在猫儿的陪伴下进入了下学期。我依然每天放学就去找那只猫,我喜欢看它在我敲着地面的呼唤声中从某辆车的车底下钻出来或是从车顶跳出来奔向我,也喜欢它的皮毛擦过我的手时的感受,柔软而舒适。
但是有一天无论我跺脚多少次、呼唤多久、撒下多少饼干屑,那双明亮的眼睛都没有从某个黑暗的角落闪现,那身干净的皮毛也没有出现来蹭我的手。我找不到它了。
我急了,去问那个老头,他还是吸着烟斜眼看我:“叫你不抱走,现在好啦,它被别的人抱走了。”我追问:“抱去哪里了?”他不耐烦地挥手,“我怎么知道?好像是去哪里度假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伤心过。因为我找不到它了。
有段时间我一直在想,它会不会回来找我?我等了很久也找了很久,但猫儿没有在我一次次的呼唤声中出现,人间蒸发了一样。
太久了。猫儿原本清晰的形象逐渐从我脑海里褪去,变成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又逐渐被一大堆数学定律、英语单词、语文课文所掩盖。
我记得那时候有一篇课文叫《猫》,是老舍所写的。我学的时候心里在想,猫根本就不是这个样子的,哪里有这么顽皮啊,明明很乖,很温柔的。于是我去回想,却发现想不起来了。
怅然若失。
我知道它现在已经死掉了。我又想,猫有九条命,它现在一定已经转世变成其他小猫咪了,只不过我认不出来了而已。
不知道它临死前有没有想起曾经有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会喂它吃饼干,会抚摸它?也许那猫儿也已经把我忘掉了,就像我渐渐不记得它了一样。
书上说猫儿死前会静悄悄地离开,不让主人伤心。所以你不会知道它最后是死在了阳光明媚的草坪上,还是阴暗角落里的垃圾堆中。
现在我已经有了一只自己的小黑猫。它很闹,很顽皮,偶尔会抓伤我。我抱它的时候会想,哎呀,你有这么重吗?你为什么这么闹腾,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猫儿应该是很安静、很温柔、很乖巧的呀。我心想,它怎么不乖了?
可能它忘记了我,但我希望我能一直记着它。
我发现那双眼睛明媚柔暖依旧。
(文/云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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