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炊烟,卵石滚满了整个河滩。夕阳西下,你本该不会忧伤。可落日余晖,炊烟袅,让你想念极了那年的烟霞。村头的老槐树还是在风的吹拂下,还是花满枝桠。那时的五月槐花香,你一口我一口的槐花,还是如蜜一样的甜蜜。
覆盖绿色的原野,你追我赶的嬉戏,当时你还是我心头的风马少年。五月的风吹麦浪,我们在麦色青青里雕琢流动的金沙。那时的风很清,云很淡,你还喜欢坐在黄土上等待收藏落日里的云霞,没有知道我注视你背影的目光里有着寂寞在燃烧。你在看云霞,我在看看云霞的你,恍惚中不知是你因云霞而迷醉,还是我因你对云霞的专注而迷醉。不知不觉,你与我就这样错落在麦地里大醉了一场。辉煌的麦地就这样在你与我之间静静地生长,一夜之间麦香就飘荡在了整个村落。村头的槐花,也迎着麦香扑簌扑簌地飘落。
清晨在鸡鸣狗吠中醒来,门口的牵牛花裹着晶莹的露珠,在朝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那时的你,还是我早起的活闹钟。墙外此起彼伏的车铃叮铃,竟是我余生最难捕捉的天籁之音。五月的天气还没有那么炎热,阳光和雨露只会让我们如花的年龄更显鲜艳。看到你骑自行车屹立在我家的门口,本就昏昏欲睡的眼神却更显迷离。如风的少年,总是能让我在那样的年纪就过早地体验了一年四季都活在了十里春风里。经过村头的老槐树,雪花般的花瓣一片片飘落在自行车上,仿佛我与你穿进了一场幕天席地开放的雪落里。花落在你身上,绵绵情意却开在了我心里。
待到灯火已黄昏,缕缕炊烟弥漫了整个村落,你与我踏着夕阳结伴回家。那时你的心里满是挥毫泼墨的神笔,想把那如梦似幻的云霞留在一纸清波里。你还让我帮你记忆这些云朵的形状,说以后你画的烟霞拍卖后分我一半酬劳。我似是而非地答应着,脑海却想的是鸟倦飞而知还,夫妻双双把家还。那样小的年龄,却早熟地想提前拥有夫唱妇随的地老天荒。车铃声叮当作响,云霞忽近忽远,你也忽近忽远。你看云时很近,看我时很远,我心底那想你如槐香的芬芳和麦香的清雅,彼时都保持了缄默。只有我的心底知道,我爱那年的云霞,也爱那年爱云霞的风马少年。
村头的老槐树一如战士忠诚地捍卫着村庄的安宁,怀念小河流水哗啦啦的少年,终究无法抗拒地在年轮一圈圈地增长中长大。我心头的风马少年,终于在一个暮色苍茫的下午,离开了那个古朴安静的村庄。你还是那样爱烟霞,你依依不舍的目光里,有想把烟霞里的村落尽收眼底的哀伤,有想把槐树装进行囊的惆怅,还有对于风吹麦浪、雨打卵石的留恋。可我始终不知道,你千愁万绪的背后,是否有一缕哀愁是因我而缠绵。你终于不再说让我帮你记忆云霞的形状,你只是静默地用自己人生中的第一个相机捕捉那年少的回忆。
就这样,你我在那个云蒸霞蔚的村落,一别就是十余载。再见面,我已是一掊黄土掩深情。墓碑前,是你在国际画展里获得大奖的画作。熟悉的村落,古老的槐树,云霞满天的黄昏,麦色青青的田地,炊烟缕缕的屋顶,背影是一对相互依偎的少男少女,题目叫做《爱过云蒸霞蔚的你》。
那日的夕阳下,我终于懂得了你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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