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幸遇,垂杨紫陌

作者: 是不言弃的十一呀 | 来源:发表于2020-03-07 23:57 被阅读0次

我望着眼前的陆秉,也许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满怀雄心的少年,锐气可能早就被这么多年的厮杀磨平了吧,君王总是希望领土一味的扩大,陛下又是否会知道,其实边关的将士也许早已经乏了。

我是沈娴,紫禁城中的一名女官,自我12岁踏入太子府,教导我的姑姑便告诉我,我这一生都和这皇室紧紧相连。

宫女们都说我铁石心肠,无论什么事情,我永远是一副冷冷的模样,我就像那紫禁城的墙,没有温度,可谁又曾经读懂过它的风霜。

青昭元年,新皇登基,百官朝贺中,我自幼陪伴的太子终于登上了他期待已久的皇位,那时的太子,年方十八,意气风发,剑眉星目间,满是对江山的热忱。我始终相信,他会成为一代明君。

新皇政务繁忙,各宫粉黛也难闲着,新晋的娘娘新做了衩裙,各宫的侍女也偷偷擦了香粉。新皇俊美,谁不想得到青睐,享尽富贵与恩宠。可谁也没有想到,陛下夜夜驾临椒房殿,旁人都道,陛下皇后,伉俪情深,也有人说,陛下忌惮皇后之父柳丞相的权势,可唯有我知道,陛下何尝对皇后有过真情,陛下又岂是忌惮丞相,不过是因为长子必须是嫡子,只有这样的身份方可日后担上重任,也只有这样能免了日后皇子间的刀光剑影。

一切如他所愿,嫡长子顺利降世,陛下为他取名启邦,愿他日后安邦富民,启邦出生那天,陛下高兴的找到我,七嘴八舌的说着:孩子的吃穿用度一定要最好,孩子日后的老师一定要品行端正……,陛下一直待我如长姐,派我掌管六宫事务,看着他初为人父的喜悦,又让我想起了那个在太子府里浅吟《六国论》的白衣少年。

嫡长子的出生后,陛下的雄伟大业真正的拉开了序幕,他深知,得民心者得天下,他轻徭减赋,安顿流民,浩荡巡游,举国上下一片赞誉,他深知,朝中大多官员老朽平庸,沆瀣一气,他开科考试,广纳名士,各州知府都没有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皇帝竟然这般有勇气,竟敢动摇过去几十年的根基,各地的青年才俊都来到了京都,有的在朝中担任了重臣,有的被四散去了各个州府,甚至有的被远派出去贸易,唯独留下了一个人,陆秉。

我见过陆秉,那天晚上,我领着新来的宫女,陈公公正引着他去往养心殿,新来的宫女不小心崴了脚,我们同时去扶她时,我俩四目相对,陆秉看似儒雅,但眉宇间,任透露着几分英气,让人不寒而栗。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知道他终是陛下日后的左膀右臂。

那日夜谈后,陆秉却任赋闲在家,闺中女儿并不该去想这些事情,但是我隐约的知道陛下的志向绝非不局限于眼前的十一个州府。

果然如我所料,当国内渐渐太平了,他开始大量招兵买马,陆秉也常常出入皇宫,有时带着琴谱,有时带着古籍,但我始终知道,书里讲的绝不是什么戏子的故事。

青昭五年,陆秉为主帅,率领十万大军攻打安南,安南不过是个小国,安南国君恐慌不已,连忙上贡珍宝,美人,连连表示愿意臣属,卑微如此,使节还是被拒绝了。不出三日,安南终被攻下。

安南被攻下时,紫禁城内张灯结彩,庆功宴后,陆秉站在我的窗前,他拿着我丢了很久的那方锦帕,他紧紧的攥着那方锦帕,他对我说:“陛下,让我明日前往琉球,你能等我回来吗?”,我一如往常那般,冷冷说到:“陆将军为国,开疆扩土,我等理应等将军归来。”陆秉紧紧攥着锦帕,他再次问道:“若我再次凯旋,你会跟我走吗?”

我打断了他的话,“从我进太子府的那天起,我此生便注定不会离开这紫禁城了。”……

陆秉始终走了,当他回来时,他带着琉球被攻下的捷报,全国上下,振奋不已,疆土的开阔,为中原带来了数不尽的珍宝,皇帝的后宫也变的更加充盈。

后宫变得愈发热闹,宫殿越修越多,各宫的娘娘不断向陛下引荐自己的表妹,储秀阁中的秀女也越发的多,有的秀女被临幸过几次,便再也没有见过陛下了,有的总是很可怜的问我,自己的不舒服是否是因为怀孕,即使太医诊断了几次。

青昭九年,陆秉攻下了中原以南所有的州府,中原的快速崛起,终于引起了北方突厥势力的注意,突厥几次攻打要塞河东,在河东传播谣言,收买州府高官,河东发生暴乱,岌岌可危,离京三年,陆秉再次回到京城,与陛下共商对策,那晚陆秉任到过我的窗前,谁能想到,自那以后,再次相见,竟是二十年后。

陆秉被派去平定河东暴乱,河东暴乱平定以后,陆秉便与后来陆陆续续赶到的大军,一路北上,陛下统一天下的故事,始终还在继续。

青昭十七年,嫡长子苏启邦立为太子,同年,太子迎娶吏部侍郎的女儿,皇宫之内,张灯结彩,我对派去掌管太子府事务的霞儿说,“从今往后,你与皇室紧紧相连”,就如同当时教导我的姑姑那般。

其实,有时,我也会想起陆秉,想起他在边关,与突厥人争夺一城一池,想起他在战场上,与突厥人殊死拼搏,想起他在军帐中,运筹帷幄的模样,当然,我也会想,他会不会受伤,他会不会还攥着那方锦帕,开疆扩土多年,他又是否会疲倦,眼里是否还有当初的光。

有一日,陛下看着出宫的宫女问道,是否有一日我也会离开,我淡淡的回到:“宫女们都说沈尚宫铁石心肠,既然铁石心肠,又怎会离开。”

也许,自进入这紫禁城,我便从未想过离开。

我在我的窗前种下一株梅花,年年寒冬,摘梅煮茶,我的小屋也添了几分暖意,我也曾想起陆秉,他那边是否也是大雪纷飞,他是否也能看见梅花,如果那时,他在我的窗前,我又会不会和他走呢……

春去秋来,皇子,公主也陆陆续续的成了年,芝雅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长公主,她眉眼盈盈,笑起来,满园的花都开了,她常常去藏书阁,只为了看几眼年少的国子祭酒傅子明。

傅先生是个呆呆的读书人,他不知道芝雅的这份心思,他单纯的以为,芝雅只是喜欢读书。芝雅有时也会问我,到底要怎么告诉傅先生,可还没等到她向傅先生表明心迹,陛下便一纸诏书,派她去和亲。

身为皇家的女儿,除了比别人享受无边的富贵,也要担起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意外的,芝雅没有哭闹,她也许早就明白了这一切,她安安静静的登上了和亲的马车,她的眼中有着不舍,也许也有着不愿,但她终是离开了,伴随着滚滚黄沙,她离京都越来越远。

何时能再见芝雅,我不知道,我看着她的妹妹们,有的称心如意,嫁与良人,有的嫁与重臣,巩固权势,有的也远嫁他乡,平定边塞,有的逆来顺受,甘愿嫁与年迈的大王,有的性情刚烈,不惜以死相搏。总之,她们各有了各的归宿,我也开始有了白发。

青昭二十九年,陆秉又站在了我的窗前,二十年来,刀光剑影,他的两鬓也开始斑白,二十年了,他却还是孑然一身,他还拿着当初的那方锦帕,我劝他早日娶妻,他还是问着我,能不能跟他走,二十年过去了,突厥早不如当初那般强盛,当初咄咄逼人的他们要年年来我国朝贺。可是这个世界,又不仅有眼前的领土,陛下的扩张的野心从来没有停下过。

我望着眼前的陆秉,也许他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满怀雄心的少年,锐气可能早就被这么多年的厮杀磨平了吧,君王总是希望领土一味的扩大,陛下又是否会知道,其实边关的将士也许早已经乏了。

陆秉走了,我以为他再不会来,没想到,之后的每晚,他都来,在那棵梅花树下,他讲起他的故事,讲起那易守难攻的城池,讲起同甘共苦的兄弟,有时也提起那方锦帕。

陆秉终是留在了京城,陛下封他为镇远将军,驻守京都,陛下诧异于他竟然未曾娶妻,他说是忙于军务,于是陛下赐于他三名秀女,就这样,他还是每晚来找我,在梅花树下,和我说,那几个女人是如何勾心斗角,在用惯计谋的将军眼中,深闺妇人的心机也许总是那么可笑、单纯吧。

陆秉很久没有问过我是否愿意跟他走了,或许是他明了,我是真的不可能离开,但是他不会知道,每每当他离开的时候,我都想过叫住他,对他说带我走吧。

也许我真的爱他,但是姑姑的话始终在我心里,我不能离开,我离开了,谁来为陛下撑起这个家,御尚坊的人总是爱哄抬物价,云裳店的人老是以次充好,青炉坊的道士又有几分真才实学。

没有我,谁为陛下管好他的家,我实在不敢离开,陛下生活在高墙大院里,他又怎能知道这些琐事,我若走了,他又会不小心犯多少错…… 我不能走。

也许我曾经犹豫过去留,但第二天我坚定了留下的决心,因为太子薨了,这个消息太突然了,陛下精心培养的皇儿,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到底是意外还是皇子之间的这场厮杀始终无法避免。

既然无法避免,陛下能做的不过是让他早点结束,陛下召集了余下的皇子,他将性情温顺的皇子外封,将余下的皇子派遣出去历练,也许这样能让一切来的再慢一些。

启邦是个循规蹈矩的孩子,谁也想不到,他会英年早逝。皇后娘娘早已哭成了泪人,陛下虽强颜欢笑,但我又岂会看不出。我更不能离开,连我都离开了,陛下还能相信谁呢?

我依然操持着后宫的事务,听着外面捷报频传,看着满园姹紫嫣红开遍,后宫中,被虏来的妃子越来越多,各式园林也建了起来,陛下来后宫的时间越来越多,后宫夜夜歌舞升平,伶人馆中的戏子,个个都能让人丢了魂。我知道,陛下应该是再也拿不起那把钢枪了。

青昭四十九年,陆秉最后一次来找我,虽然陛下几次挽留,但陆秉终是要告老还乡,他依然没有问我愿不愿意跟他走,他拿出了那方锦帕,放在了我的窗前,他最后一次对我淡淡的笑,就这样,他走了,再没有回过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和那方锦帕,我哭了,他也许真的把我放下了吧,这样也好,我耽误了她一生。

那一年,陛下仿佛也明白自己大限将至,他每次上朝堂,都仿佛在准备身后事,他匆匆立嫡子启涛为太子,但是他也知道五皇子启伦有中央将军的支持,他日,必成大乱,他多次派人刺杀五皇子,当刺杀多次失败后,陛下只能向五皇子赐予毒酒,皇室之争,总要这般无情。

青昭五十年,陛下驾崩了,一切如他所愿,启涛做了陛下,在柳太后的支持下,一切都那般顺利,没有外族入侵,没有王爷逼宫,河清海晏,光风霁月。

我老了,我教导新来的女官们,你们的一生都与皇室紧紧相连,我累了,我躺在塌上,那方锦帕还在我怀中。

不知陆秉是否仔细看过,这方锦帕上绣着傲骨梅花,这是多年以前,我还在太子府时,本想赠与陛下的……

帘外雨潺潺,陆秉,你还好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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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渊爷

一个普通的理工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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