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是我的奶奶马秀花诞辰100周年。奶奶离开我们,转眼已经整整16年了,但奶奶的音容笑貌依然会在我的眼前浮现,有时还会入到我的梦里来,历久弥新,让我无法忘却。
奶奶出生于1919年农历8月6日,是伊滨区诸葛镇西马村的村西马家人。爷爷是村东曹姓家族人。曹家祠堂在现在村子的大队部里,而马家祠堂在村西,气势宏伟。曹氏家族和马氏家族,都是村子里的大姓。今年春节大年初一回家祭祖,我先去了曹家祠堂,后来我又去了马家祠堂。我的身上,有曹家基因,也有奶奶马家人的遗传基因。当然,我的身上还有母亲常姓家族的基因,而常姓则是司马村的大姓,当年,司马光就在司马村建独乐园,历经十余年编纂完成鸿篇巨著《资治通鉴》。因此,我很为我身上的曹姓基因、常姓基因和马姓基因而自豪。
记忆中的奶奶,她是一位特别能干的女性。她从小缠足,没有上过学,不识字,但她的记性特别好,口算能力很强,账目特别清楚,据父亲说,奶奶的口算能把生产队的会计逼得认输。爷爷是诸葛公社的竹匠,经常在供销社做竹活,或者在生产队看场,奶奶在家主事。当年,父亲当兵转业到了四川工作,我的叔叔英年早逝,家里缺少男劳力,奶奶领着母亲和婶婶,带着我们堂兄妹六个人一起生活。
奶奶的能干我亲眼所见。当年,生产队是集体劳动。夏收时节,三夏大忙,社员们要连夜转,上夜班。按照生产队的安排,奶奶在家里支起灶火,为夜班社员烙油馍。我半夜醒来,听到院子里有人声不绝,烙馍的灶火火光映红了院子,通过家里的门缝照进卧室。我在卧室,听得见奶奶说话的声音,看得到外面的满院子亮光。最要命的是那烙油馍香味的随着“翻馍批”(老家对烙馍工具的叫法,扁平而细长)在鏊子上有节奏的碰撞声音传了过来,实在是太诱人了。我蹑手蹑脚地起床,透过门缝看看院子里面的动静,很想拉门出去向奶奶要块喷香的烙馍吃,但终究没有越雷池一步,自己咽下口水,自觉上床睡觉。也许是自己胆小,但更多是家风传承,家里没有占公家便宜的各种纵容。
我们一家堂兄妹六个孩子,加上母亲和婶婶,爷爷奶奶,也算大户人家了。当年,生产队吃菜,是需要生产队把队里菜地里的蔬菜统一采摘后分配的,我们家人多,分的也多。奶奶当家,给我们做饭吃,总是想着办法调剂,蒸花卷馍,还有虚糕等给我们吃,争取让我们吃饱饭。奶奶手巧,八月十五中秋节,她给我们蒸枣花馍。但是,每年的腊八粥,奶奶也只能是用黄玉米面和白玉米面拍成的“金锭子”和“银瓣”,寄托一下美好的期望,但是玉米面的饼子很硬,真的不好吃。
奶奶手巧,她会给我们六个孩子每人做个布口袋,用绳子穿进去,可以收口的那种。里面装上一些晒干的南瓜子,那就是我们孩提时的美味坚果了。
1989年,我有了一个乖巧的女儿。奶奶四世同堂,她是极高兴的,她当了老奶啊。记得女儿断奶时,我把女儿送到乡下,强行把女儿和她妈妈分开。过了几天,我思念女儿,我就一个人回家接女儿。记得那天。在西马村伊滨东街的大门口,我遇到奶奶带着女儿。奶奶告诉我,女儿拿着我们回家时用的红色尼龙兜,一直喊着“找爸爸找妈妈”,找不到我们,孩子又喊“不找不找”,说得我两眼噙泪。女儿看到我,起初有点认生,等我抱住她,她迷过劲来,就搂着我的脖子不松手了,生怕我再把她一个人放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中。
奶奶喜欢她的老屋,她80多岁时,也喜欢一个人居住在老屋里,不愿意跟着我的父亲住到新家。我春节回家,去看奶奶,把她床头的窗户纸换换,粘贴好,把她床上面的一块防止老房子落灰而撑起来的单子清理一下,重新绑好,给她的被子拾掇拾掇。奶奶说,还是会智心细,记着给我干这些活。我知道,我是家里的长孙,奶奶封建思想有点严重,对我有很多的偏爱。从小冬天,我很多时候和奶奶通腿睡觉,是奶奶用她的身体温暖我冰冷的脚丫;是奶奶她陪着我找学校老师,让我提前上小学一年级;我晚上出去玩,总能听到奶奶在村子东头的深情呼唤,而我能给予奶奶的又太少太少。。。。。。
也是缘分吧,母亲的生日和奶奶重合在一天。我们给奶奶过生日,会忘记妈妈生日。现在,给母亲过生日,一定会想起慈祥的奶奶。从去年开始,母亲和父亲商量好,他俩一起过生日,选在父亲生日前的一个休息日,我知道,那是父母不想给我们添麻烦,而他们俩一起过生日,一起热闹,也挺好的。但奶奶的生日,我永远不会忘记,奶奶的忌日,我也永远记在心里。
那是2003年春节过后没多久的2月22日,我得知奶奶病危消息,我急匆匆从三门峡赶回西马村,与奶奶见了一面。第二天,我一直在病床旁陪着奶奶到下午5点整。由于单位正干新产品,事儿很多,急需处理,忠孝难全,我含泪跪下给奶奶磕了一个头,然后擦干眼泪让堂弟骑摩托车送我到关林返洛。谁知我从关林换乘公交车尚未到安乐,堂弟就在老家打我手机,说奶奶已病故了。我心慌意乱,立即下车转身又奔回老家。奶奶八十多岁了,虽然不识字,却是最明事理的老人。乡下正在推行火葬,奶奶弥留之际就交代母亲,要听公家的话,她死后火化,不能让身为党员的父亲为难。24日,送奶奶去火化,当晚我就回到洛阳,到单位查看新产品试制情况。同样明事理的父亲对前去看望的单位领导说,不能让我耽误了工作。3月2日,是奶奶骨灰和爷爷骨殖合葬的日子,我却已在千里之外的杭州出差了。我出差在外,家里的事便压在妻身上,妻替我尽孝,行长孙之礼,给奶奶办理了后事。
1982年秋天,我来洛阳求学,后来就留在洛阳工作并安家。每每回老家,我都要买些好吃的东西,先去新家看父母,然后回老家看奶奶。女儿自小就知道给老奶买鸡蛋糕、猪头肉什么的。有时父母不在家,我就直奔老家去找奶奶。经常是人未进家声先至,奶奶一听见我回来了,心里乐开了花,脸上挂满了慈祥的笑容,她总是问寒问暖,生怕我饿着。每次我从老家返洛上班,她老人家和母亲一起,总是把最新鲜的蔬菜、面粉、挂面和我爱吃的辣椒之类硬塞满我的行囊,然后站在家门口目送我离别家乡。可是后来,当我脚步轻轻地走近老家的大门时,却只能是欲喊无声,欲言又止,欲哭无泪了。
这两年,老屋屋顶漏雨,墙壁严重裂缝,渐成危房。我和父母兄弟商量了,想把老屋翻盖一下,想改善一下父母的住房条件,让父母住上有卫生间的房子。奶奶,这次要惊动您了,等新房子盖成,再给您和爷爷安放一个最好的位置,好吗?。亲爱的奶奶,您在天之灵有知,就保佑我们一家人安康吧!
曹会智
2019年2月18日写于洛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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