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

“几回回梦里回延安，双手搂定宝塔山”曾以为只是句诗歌而已。没想到在我28岁的生命里，在宝宝临产前的几天，夜夜梦里回老屋……

老屋始建于我出生的前几年1986年，是爸爸妈妈和两位哥哥亲手一砖一瓦营建起来。青黑色的瓦，鲜红色的墙，后面有几堵土坯墙。那里承载了我的婴幼儿期、童年、少年、乃至我的青春期。只到20岁那年离开家乡去远方求学才离开了家。两年前我婚后第一年2013年为了顺利历史发展潮流，老屋被推倒，营建了新房子，白墙红瓦绿瓷砖，红白绿煞是漂亮。因为长居外地，新房子三年来住的不到10天。再漂亮的房子没有了我的记忆，也只是一座漂亮的房子而已……

梦境里，一次次奔向那个熟悉的坐标，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房子，就是没见了当年熟悉的老屋，也不是现在的新房子。但潜意识里我知道那就是我曾经的家，可那些房子好陌生，陌生的我不敢认。有些恐慌，这是我的家，不，这不是我的家。中国人有个习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也许是我自离开老家时就已经失去了它，还是在我结婚的时候就丢了它，而不仅仅是老屋被推倒的那日吧……

在老屋里我静静地度过了我人生的前20年，现在想来恍然如梦，仿佛前世。老屋有三间，最东边是厨房加卧室，早些年是两个哥哥的房间，在那里我学前的日子就是跟两个哥哥玩，每晚睡前一个稀奇古怪的故事和一首唐诗，熏染了我最初对文学的偏爱。等到上学时，两个哥哥长大了，一个离家闯生活，一个离家求学。家里就剩下爸爸妈妈和我。岁月无声流淌，在昏暗的灯光里，在扑起的烟尘里我一天天长大。

在我三岁之前，老屋是没有电灯的，一盏盏煤油灯点亮了一个个长夜。三岁之前唯一关于没有的记忆是一天夜里狂风呼啸，爸爸去夜班了，妈妈去田地里了，我一个人听着外面狂虐的风声，一盏如豆的煤油灯在凉凉的空气里飘忽。（妈妈怕我害怕，专门留下的煤油灯）。再后来只记得哥哥们欢天喜地的拉来了电线，我家也过上了有电灯的日子。在昏黄的灯光里我继续成长……

东边屋子稍微宽敞，前边是灶台，就是那种烧柴火，贴灶神，还会炊烟袅袅的那种。屋后面是卧室，有张桌子有张床。因为我是孩子，睡觉早，起床晚。经常睡前起床前眼前都是这样的场景——昏黄的灯光下，爸爸在灶下烧火，炉膛里的灯光印在爸爸脸上红扑扑一明一灭的，妈妈的忙碌身影在腾起的水汽中若隐若现。而我躺在床上对着那盏发黄灯泡的光晕展开联想，假想它是太阳，是带晕的月亮，是一颗神秘的宝石。

老屋并不十分完美，还有许多并不好的记忆，比如瓦缝漏光，下雨时里面滴滴答答。比如墙缝漏风，冬天时冰冰凉凉，大风时时常有屋后的树枝砸落在房顶。每到夏季暴风雨夜时总担心屋里的小雨和屋顶的不速之客。在我家房前屋后会时常邂逅许多小动物，蚯蚓、青蛙、蟾蜍、还有蛇。因为院子没有打成水泥地，雨后蚯蚓总是从泥里拱出来晒太阳，也好我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鱼饵，欢天喜地地拾起拿着鱼竿跑向池塘。家住南方，夏天暴雨又快又急，不到十分钟就能灌满整个院子向屋内逼近，幸好门槛较高，屋子到没有进过大水。但由于是湿洼里唯一的高地，呵呵，青蛙们也知道。于是有一次大雨，一大群青蛙从院子的四面八方往高地围奔，我和爸爸妈妈可不愿和它们同住，于是拿了铲子扫帚分三个方向把守，敌攻我守。青蛙们围上来扔出去，又围上来再扔出去，就这样直到雨声渐稀。这样的事情幸好仅有一次，不然得多少个暴风雨夜不得安闲。至于小蛇，南方随处可见，我在屋外墙根下见过两次，屋内见过一次。老屋在重建时在宅基地下发现了8条大蛇，我的天啦！！

老屋外的风光很美，除了西边有邻居，我家另外的三个方向都是田野，波浪起伏的那种，满眼绿色。院子里有三棵杏树，三棵李子、一棵核桃、一株葡萄、两颗桃子。最喜欢的是春天，在鸟儿换开的鸣叫声里睁眼，窗外此刻该是粉色的杏花还是红色的的桃花或是白色的李花呢？花的外延是绿油油的麦田或金灿灿的油菜花相间者，那真是一个姹紫嫣红口鼻留香的时节……尤其微风的时候，各色花瓣随风落下，站在树底下简直要把把人醉成花仙子……

老屋地方大家里会养猪牛猫狗鸡，猪和牛住一屋，猫和狗在一窝，鸡单独在一起。他们之间的疯疯闹闹也是我童年的乐事呢。说说猪和牛的同居故事吧，牛先来，猪后来，牛很宽容大度，它俩饭点也不一样，谁也不招惹谁，初来乍到的猪还是很乖巧，不惹事，两个相处的其乐融融。冬天天冷的时候牛窝成一个大圈，猪就稳当当的躺在大圈里，舒服的哼哼唧唧。开春了牛被卖掉，换了一头小牛，猪也长大了。好家伙，天天在圈里马拉松，叮叮咣咣，猪追着小牛满圈子乱跑，一身弄得脏兮兮，白猪变黑猪，黄牛变褐牛，小牛一脸无辜，大猪一脸不忿。这是在怀念旧友么？10天下来，两个都瘦了一圈，最后以大猪提前报到结束了战争。我家的猫和狗又是另一种光景，娇小凶悍的豆豆和狡猾机灵的黑子，它俩的日子亦敌亦友。冬天天冷时是朋友，豆豆卧大圈，黑子躺在大圈里舒舒服服的取暖。只要一到饭点玩点它们肯定反目成仇。豆豆护食，黑子就爱挑事儿，明明自己有碗，非要欺负豆豆去它碗里偷食。借着自己灵活自由偷完吃的还要狠狠抓挠一把，把豆豆整的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

这些关于老屋的记忆基本到2008年戛然而止。那年刚好我要离开家乡，那一年恰好我两个调皮又可爱的小侄子会跑会闹，那一天恰好爸妈都不在家我在家看孩子，哎，谁让我是个勤劳的姑娘。正在屋里洗碗，透过窗子看到两个小家伙凑在柴垛边出奇的安静不胡闹还嘀嘀咕咕。等我出去就发现事态不对，柴垛子着火了。那场大火烧掉了院子里所有的果树，吓坏了我家的豆豆和黑子……再之后我离开了家乡，开始了一年只有寒暑假回家的日子。

结婚前三个月我回家乡。在黄昏的门前整整看了半个小时，那扇门那两个大窗，门前的柱子，不高的黑瓦红墙，我要深深地把它印在记忆力，烙在脑海中。我家的老屋，别了，我将要去另一个地方。

在梦里，老屋是我弄丢了的前世。虽然在梦里我寻不到它从前的模样，但它的位置我永不会忘，就这样在梦里我一次次回到那个坐标……

宝宝又在肚子里踢踢蹬蹬，临近产期，我越来越期待，有时候会急不可耐期待他的到来。老屋是我最初的记忆，那子宫也应该是宝宝最舒适的港湾。她在里面温暖安全，舒适又惬意，我又何必心心念念催她到来，最后的日子了，让她安安静静享受他的时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