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枯卷的泡桐树叶子摔在青石板上,老旧土墙游离着斑驳的阳光,懒洋洋又暖洋洋。
“哎呀,你莫拗,差点就捉住了”。圆脑袋的勤田心坐着咪板凳,母亲用一把厚实的剪刀帮他理发,同时对虱群展开追杀。
噼啪噼啪的声音是指甲挤爆了虮子,这些白色的坏蛋们没有脚,掐起来就像放鞭炮。它们是虱子的宝宝,我是母亲的宝宝,它妈整天喝我的血吃我的皮,现在我妈两只手追得它妈满山跑。
母亲埋怨我半月不洗澡,脑壳成了虱子包。勤田心反驳说其实还算干净,不像有的孩子虱多不痒,所以才经常使劲挠。母亲服气了,“你啷个不跟圈里的母猪比唉,色子(虱子)成溜溜了还不洗澡不剪头发……”
“嗯哪、你听到说过没得王家垭口那个死人屋,里头闹过鬼。”
“……什么鬼?”
“吃色子的鬼。”
王家垭口只有那一座屋,直到勤田心离开村子去念初中的时候才通公路,那时候的鬼屋已经塌了大半,没剩几拉瓦片了。屋后堆着四座大小不一的荒坟,长满了藤蔓杂草,在大白天也看得让人发憷。村里人都很忌讳那个地方,觉得不祥,阴气太重了,再野性的瓜娃子也敬而远之。
以前偏远地方的小孩子大多是就近上村小读书,村小很小,校长和老师加起来也就几个人,甚至就一个光杆校长,几个年级的学生混在一间教室上课,而年级也会有空缺。鬼屋隔两座山包的地方早前就有一所村小,由老校长带着一两个老师艰难支撑着。
据说鬼屋里本是一家五口人,老头子死得早,儿媳妇受不了穷苦跟人跑了(也有人说被拐卖了),男人绝望之下在老槐树的枝丫上挂麻绳吊死了,留下性格孤僻的老太婆带着唯一的孙女过活。一老一小守着家里几亩山地,广种薄收,勉强糊口,除了用干苞谷换点盐巴,很少有人看见她们买过东西。祖孙两人常年穿着看不出颜色的脏衣服,起早贪黑地打理着不争气的庄稼。
那一年,村小原来的两个老师一起辞职走了,一个年轻的男老师从中心小学调过来,帮助老校长带三四个年级混成一班的十来个学生。新老师熟悉环境后,开始走访周边没上学的适龄儿童,鬼屋家的女孩已经十五岁了,却连讲话都不大利索,老师很是同情,跟校长努力争取到让她免费入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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