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亮和六便士》里,和查尔斯有密切关系的三个女人中,艾米作为原配算是最幸运的,虽然被丈夫抛弃,但最后也沾了丈夫成名的光,成为了天才画家的夫人;朴实的土著妻子阿塔在查尔斯晚年嫁给了他,一直照顾生病的查尔斯,为他送终。阿塔虽然不被世人所认识,生活很苦,但至少没有被查尔斯抛弃。(土著妻子,我就不做人物分析了,因为她的生活实在太平淡了,没有什么波折。)而布兰奇则算是下场最惨的一个女人,她是唯一一个不被查尔斯承认的女人,最后不仅以悲剧收场,还不被人同情,反而有一种“她活该”,“死了就对了”的感觉。
布兰奇是作者朋友德克的妻子。德克是个不知名的画家,靠作画卖画为生,他和查尔斯有些交情,可以说个人很崇拜查尔斯。相反,妻子布兰奇一直很讨厌查尔斯,可后来却选择和查尔斯在一起,狠心地抛弃了丈夫。
小说中的布兰奇长得漂亮,高挑的身材对艺术家最具诱惑力。她很沉默,话不多,可一旦说起话来,声音悦耳,落落大方。这样迷人的女人总会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
布兰奇不仅养眼,还是个勤劳能干的主妇。她总是把厨房清洁得干干净净,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也是德克愿意和她成家得重要原因,因为德克本身就喜欢住在整洁得环境。另外,布兰奇总是把老公捧得高高在上,认为丈夫是个了不起的画家。这样的夸奖不仅仅让德克感到格外的高兴,也更爱妻子了。
在常人看来,布兰奇和德克绝对算得上令人羡慕的一对。布兰奇不仅是个幸福的女人,也是个幸运的女人。她天生丽质,身材绝佳,又温柔贤惠,是大多数男人梦寐以求的女神。再加上布兰奇又有一个格外疼爱她的艺术家老公,这样的好命足以让很多主妇羡慕嫉妒恨。
布兰奇真的感到幸福么?她真的爱自己的丈夫德克么?
实际上,布兰奇的勤劳不只只是一种生活习惯,也是一种仪式,从而获得道德意义。换句话说,她认为只有把家里打理好,才对得起德克对她的爱。她夸赞自己的老公,也只是为了让他感到高兴,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赞许。她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爱老公,而是为了得到某些利益。这根本不是爱情,而是某种道德高尚的欺骗行为。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这就要翻开布兰奇不愿意提起的过去了。
布兰奇原来在罗马给一个富人家里当家庭教师。这家的公子勾引她。她以为这个公子会娶她。结果却被赶了出来。她当时怀孕了,痛苦得想自杀。这时德克遇到了她,和她结了婚。后来,孩子不幸流产了,她就和德克相依为命。
由此可知,在布兰奇最无助的时候,是好心的德克伸出了援助之手,才使她脱离苦海。布兰奇和德克就是单纯的被救和施救者的关系,根本不存在真正意义上的爱情。所谓的爱情,只是德克一个人一厢情愿罢了。想想看,布兰奇这么绝佳的女神曾经可是和高富帅搞过,可见她喜欢的异性是那种富有高贵的男子,所以很难对长相平平又没钱的德克感兴趣。尽管布兰奇被德克救了,但不会因此轻易爱上德克。
一般来说,一个人陷入困境,恰好被好心人解救出来,内心多少是会怀有感恩之情的,就会想着用某种方式回报那个人。布兰奇当时也许多少抱着感恩之心,也是为了未出世的孩子着想,选择踏踏实实和德克过日子。况且,她也清楚自己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也只有德克肯接受,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接受这么不干净的女人。
可是,和一个疼爱她的男人生活在一起,并不代表布兰奇就会渐渐爱上德克。一开始布兰奇对德克就没有真正的爱情,她只把德克当作恩人,而非爱人。布兰奇这样女神级的女人,对屌丝德克哪怕笑一下,都会让单纯的德克心动得误以为那是爱情。
既然布兰奇不爱德克,为什么当初还嫁给德克?报恩也不至于以身相许吧?
我想布兰奇当时就算被救也没有任何出路了。她自己怀着孩子,被高富帅甩了,身无分文,也没有居所,怎么生存?哪个男人会愿意和一个孕妇相爱?哪个老板会雇一个孕妇打工?布兰奇认清了社会的残酷和人性的丑恶,她没有别的选择,唯有和不嫌弃她的德克在一起才能活下去。虽然她不爱德克,但和德克在一起至少可以有基本的生活保障,也不会受欺负。
后来布兰奇背叛德克,选择和查尔斯在一起就是她没有真正爱过丈夫的最有力的证据。
布兰奇,德克,和查尔斯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布兰奇和德克是夫妇。德克一直把查尔斯当作自己的偶像和朋友,可查尔斯从没有真的把德克当作自己的朋友,只是单纯地利用德克的善良来借些钱喝酒罢了。布兰奇早就看透了查尔斯的真面目,因此非常讨厌查尔斯,觉得他“简直是个畜生”。
既然布兰奇那么讨厌查尔斯,怎么会和他在一起了呢?
这一切都要从查尔斯生病讲起。在某年的圣诞节期间,德克发现查尔斯得了重病。查尔斯家里太破烂,又冷又潮湿,连一个正常人都呆不下去,更何况是一个病人呢。德克看不下去了,开始善心大发,想把查尔斯接回自己家养病。
于是,德克就回家和妻子商量。布兰奇那么讨厌查尔斯,怎么可能同意把他接到自己家呢!德克努力地不断恳求布兰奇,布兰奇觉得丈夫的想法不可理喻,坚决反对。无论如何,她都不同意,不仅仅是因为布兰奇反感查尔斯,更多的是因为她怕查尔斯。
“我怕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总有什么让我非常怕他。他会给我们带来祸端。我知道。我感觉到了。如果你把他带来,不会有好结果。”(《月亮和六便士》第二十五章)
我可以理解布兰奇讨厌查尔斯的人品,不想让帮助他。毕竟查尔斯并不是个友善的人,再加上对丈夫傲慢无礼的态度,一般人也无法容忍和这样的人住一起,更别提还要照顾他。查尔斯就是这种不知感恩的人,你帮了他,根本没一点儿好处,甚至连声简单的谢谢都得不到。这样令人反感的人,任何人都不会愿意主动接触。
至于布兰奇说她怕查尔斯,我在想恐怕那个时候布兰奇怕自己会爱上查尔斯。尽管她口头上说讨厌查尔斯,心里或许想要征服他。人的感情是复杂的。当一个人明明很讨厌另一个人时,一种情况就友尽,两个人好死不相往来;而另一种情况就像布兰奇一样越讨厌对方反而越想得到对方。就像作者形容的那样,布兰奇是欲望的化身。
要不是德克故意说:“你曾经不也是陷入困境”之类的话,翻了布兰妮最不想提的旧账,布兰奇估计仍会坚持反对把查尔斯接到家里。德克的这句话就像一把利剑一样深深地刺痛了布兰奇的内心,让她不得不认为德克在提醒她要不是当初他救了自己,她绝不会有今天的幸福生活。说白了,布兰奇欠德克的恩情,不是简单打扫下卫生就能还清的。
布兰奇甚至觉得德克在变相地威胁她,这让布兰奇内心对德克产生了深深地恨意。布兰奇认为当初自己陷入绝境的时候,原本打算自杀的,并没有恳求德克救他,这一切都是德克自愿的。可接受了德克的帮助,就使布兰奇不得不背上沉重的人情债。德克表现得越疼爱布兰奇,就会让布兰奇心里越反感丈夫,因为这种过度的爱对布兰奇是一种精神上的绑架和舒服,只会让布兰奇变得越来越讨厌丈夫,甚至更恨丈夫。
也许让查尔斯搬进来,这对布兰奇来讲也许一种精神上的解脱。她让自己那么讨厌的人搬进来,德克肯定会很感激,那么她也就算不欠德克什么了。换句话说,以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负责,要怨就怨德克太心软,自作自受,这也算是对德克的一种报复,虽然我觉得布兰奇本人绝对不会承认。最终,查尔斯顺利搬进了德克的画室。
在查尔斯生病期间,布兰奇虽不情愿照顾他,但她仍坚持尽到自己的责任。她帮查尔斯整理床铺,换洗床单,喂水喂饭,用心地照料他。这样温馨的画面让人完全想象不出布兰奇是多么地讨厌查尔斯。
布兰奇之所以用心照顾查尔斯。一方面是因为她想给丈夫一个交代,并没有因为个人恩怨而怠慢查尔斯。另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她自己对查尔斯渐渐日久生情。就算查尔斯病倒了,他的魅力仍未减少,这勾起了布兰奇内心的欲望。
“当一个姑娘嫁给随便哪个男人,总相信日久生情,世俗之见,如此牢固。说到底,这种感情不过是衣食无忧的满足,财产殷实的骄傲,受人羡慕的愉悦,以及家庭圆满的得意;女人赋予这种感情精神层面的价值,只是出于一种无伤大雅的虚荣。但这种感情,在面对激情时往往显得手足无措。”(《月亮和六便士》第三十章)
俗话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查尔斯虽然人品不咋地,性格傲慢无礼,但和软柿子德克比起来要man多了。不善的男人一般都有一种独特的男性魅力,导致很多女人心里都会有想要和这样的坏男人谈场恋爱的冲动,哪怕被耍了也心甘情愿。然而,像德克这样的缺心眼的人只适合当朋友或者备胎。哎,没有对比,没有伤害啊。
也许自从嫁给了德克后,布兰奇就很少和其他男人接触。她不爱丈夫,却也没机会遇到其他男人,这使得她不得不忍耐着自己内心对男人的那种欲望。查尔斯的到来仿佛正好给了布兰奇和真正的男人近距离接触的机会。布兰奇被查尔斯身上的男人味所深深地吸引。她越讨厌查尔斯,就越想要得到查尔斯的爱,就算得不到爱也要得到身体。就跟男人追求女人一样,越是难追的女人越有意思,才能成功勾起男人的激情和欲望。如果一个女人像德克这样傻傻地把自己献给对方,对方不仅不会珍惜,反而还会被看不起。
查尔斯病好了,布兰奇也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要和查尔斯在一起。德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毫无自尊地恳求布兰奇不要离开他,告诉她自己是多么的爱她,和查尔斯在一起生活会吃尽苦头的。布兰奇不仅没有心软,还把责任全都怪在丈夫头上,这一切都是因为当初丈夫硬要把查尔斯接回家导致的。况且布兰奇早就警告过丈夫不会有好结果,既然丈夫不听,现在就活该受这份罪。另外,布兰奇觉得自己已经勉强同意查尔斯搬进来,还用心照顾了他,也就不欠德克什么了,自己将来想跟谁在一起根本不关丈夫的事儿。她只想尽快从原来的生活中挣脱出来,远离德克,放飞自我。
可惜,现实生活是残酷的。和查尔斯在一起的“幸福生活”根本就没有开始就结束了。布兰奇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用心地照顾查尔斯的生活,做个贤惠的“太太”,就能得到查尔斯的爱。但其实,她根本不了解查尔斯,也根本不知道查尔斯曾经是个抛家弃子的男人。她这么努力地付出却换来了查尔斯厌恶和冷落。最后,布兰奇心灰意冷,决定服毒自杀。
对查尔斯来讲,布兰奇只是一个能够解决他性需求的人,除此之外她完美的身材也是难得的人体模特。当查尔斯满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和创作需求后,布兰奇的存在就没有任何意义和利用价值。以查尔斯的人品来讲,无情地抛弃布兰奇也是再正常不过的。
认清现实的布兰奇深知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无法让查尔斯回心转意。她从容地决定自杀,死了一了百了。可惜,她服毒后又被人及时送到医院,没有死成。德克又第一时间傻了吧唧地冲到医院让医生救救布兰奇,还口口声声说会原谅她,会一直爱着她。
“一个女人可以原谅男人对她的伤害,但永远不能原谅他对她所做的牺牲。”(《月亮和六便士》第四十一章)
布兰奇住院期间,她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德克。她知道只要自己点头,德克就会义无反顾地再次救起她,疼爱她。可布兰奇不愿意再给德克救赎得机会了。她不想活得那么卑贱,那种无形的精神绑架和折磨,她无论如何都不想再经历一遍了。而且,她本来也不爱德克,曾经跟他生活这么久也没有产生真正的爱情,不会因为德克又救起她而重新爱上他。和一个自己不爱得人勉强生活在一起没有任何意义,更何况她背叛过丈夫,以后得生活只会更加艰难。再加上,为了自己的尊严,布兰奇宁愿死也不愿意接受德克的同情和施舍。
我觉得布兰奇还抱着一种侥幸心理:如果查尔斯知道自己自杀了,也许会感到非常愧疚和悔恨,没准就回到自己身边了。可惜,她又想多了。她根本没有认清自己在查尔斯心中的地位:没有地位。当初是布兰奇自己爱上查尔斯,自愿和查尔斯在一起的,查尔斯并没有表态自己也喜欢布兰奇。查尔斯只想和布兰奇上床,一旦爽完了,布兰奇就变得一文不值,什么都得不到,甚至还不如一个妓女。因此,毫不意外地,查尔斯根本没有担心过布兰奇,也没去过医院探望她,哪怕一次都没有。
最终,布兰奇含恨而死。这也是老天给她的一种惩罚吧。
说实话,布兰奇的死我一点儿都不觉得惋惜,反而觉得解恨。背叛爱人和家人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这大概就是作者想通过小说传达给读者的重要信息吧。
查尔斯背叛家人,穷困潦倒悲惨死去。布兰奇背叛深爱她的丈夫,最后含恨而去。他们都是家庭的背叛者,对家人和爱人造成了无法弥补的沉痛伤害。两个背叛者生活在一起,怎么会幸福呢?他们之间又怎么可能动真情呢?也许布兰奇不知道查尔斯是有家室的男人,要是她知道查尔斯也是个无情的,不负责的男人,她还愿意跟他一起么?查尔斯可是很清楚布兰奇如何背叛自己的丈夫的,所以内心也不会轻易相信布兰奇会真的爱上自己。无论布兰奇对查尔斯多么多么地好,查尔斯也不会买账。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丈夫的女人,以后没准儿还会背叛自己爱上别的男人,这样的女人不值得爱。
恐怕,布兰奇死的的时候会无比悔恨自己。她悔恨最初在自己最无助的时候,不应该接受德克的帮助,依赖他生活。那个时候死了,也就死了,至少不会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她悔恨自己不懂得知足。已经有一个那么爱她的男人在她身边,踏踏实实地过日子,平平淡淡地生活也不错。可她自己还不懂得知足,竟然还爱上了丈夫的朋友,背叛丈夫,不仅毁了自己的名声,也把原本普通的生活毁得一干二净。
她悔恨自己真的相信查尔斯会爱上她。爱上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献出去,却最终遭到无情地冷落,真是可悲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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