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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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小白的样子了，这么多年后，时时想起来还是会心有愧疚，甚至有一种背叛的负罪感，所以决定写下我们的故事，当作我跟小白的告别吧，虽然我知道小白是看不到了。

小白是我家小时候养的，有着全身雪白毛发的狗狗，这在当时是很少见的毛色，是我妈从外婆家千里迢迢带回来的，也是我家第一次养的小动物，也是到现在唯一的一次；当时的它并不叫小白，小白是现在的我给它的称呼。遗憾的是，我们那时候居然都没给它起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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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那时候，小弟刚出生没多久，还不会走路，躺在摇床里，我大概是七或八岁的年纪，那时候父母总是很忙，中午放学回去吃完饭，最大的任务就是看管小弟，为此也就不能跟小伙伴玩耍了，所以到现在看到也在这个年纪的侄女，回家照看弟弟的样子，特别有同感，仿佛看到熟悉的自己。

不过这都没什么，最让我气愤的是我妈。每次出门的时候都会信誓旦旦地说，在我下午去学校之前 一定会回来，我也次次重复说，要准时，不然我上学就要迟到了，小弟还小，如果我走了，他自己在家没人看管，可就这样我妈好几次也还是迟迟不回，一起上学的小伙伴都走了，我急得跺脚，在门口大声呼喊，希望我妈听到能快点回来，我想她是没法理解我那时候有多怕上课迟到的。除了要被老师数落一通，罚站讲台边，还要放学后搞卫生，这样一来，放学后我就得自己回家了，记得当时老师是不问你为什么迟到的。

一起上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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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深刻的印象。到上学的时间了，终于看到我妈出现在路口的拐角处，没等她回到，我已经飞奔出门了，小白看我跑得激动，也跟着我狂奔出门，我着急着对它叫喊，示意它回去，不要跟着来，因为学校到家的路很远，是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翻山越岭的（丘陵），我怕它走丢；我一边跑一边时不时回头拿路边的树枝、石头扔它，几次石头都砸到它的身上了，我又气又心疼，可它仍是固执地跟着我。一路上经过山坡、农田还有公路，还有十多米到学校的时候，我回头拿东西恐吓它，看到它往回跑，总算是松了口气，不过还时不时停住回头看我，因为太着急也没再理会它，一头窜进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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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记不清那次到底有没有迟到，只记得外面空无一人，应该是响了预备铃。恍惚中只清楚的记得，那一整个下午，都没有心思听课，担心小白到底有没有回家，它肯定是不认得路的，这么远，经过的那条公路，会不会被车撞，或者是被坏心肠的人抓去，后悔不应该凶它，更不应该拿石头砸它，想想要不是有它，我是一定不敢一个人走去学校的这条路，中午没有一个在外面劳作的人，一路上还经过许多的荒坟野地，学校脚下还有一口听说淹死过人的井；越想越是坐立难安，如果小白没回家，走丢了或是被人抓去了该怎么办；感觉那一个下午过得出奇的漫长，好不容易下课了，飞奔回去，马上去找小白还在不在，庆幸的是，小白还在，它居然能认得回来的路，看到它感觉眼泪都要出来了，默默在心里对自己说，以后一定要对小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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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出门去玩，小白也跟着，遇到一个伙伴，我们还来不及说话，小白和她的狗就互相开始招呼上了，好像一对冤家，一见面就互相吠，从你一声我一声此起彼伏，慢慢加快速度，像是在叫嚣，我们互相喊了几声自家的狗，示意它们别这样，结果适得其反，反而越叫越起劲，我们倒像是给它们加油助威的；到达一定程度，最后直接就是互相冲过来开始抓咬起来，因为它们各自并没有绳子栓住，只能眼看着无能为力，当看到它被抓破皮还流出血，心疼得不得了，我们都不敢太呼喊，怕又被误认为在助威，直到他们稍有拉开点距离，才冲上去把它们隔开，这才停了；看到它的伤口，我是气恼又心疼，心想为什么要打架呢，流血了吧，但一看它无辜的眼神，也不气了，只想着给它找些好吃的补补；也从此讨厌小伙伴家的狗狗了，不过后来才知道，有些狗狗见面后一不对劲就打起来，其实也挺常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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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养的狗，不像现在养的宠物一样宝贝着，当时大部分人家养的都是些看家门的家犬，虽然不知道小白的品种，但是像这种毛色不太像是一般的家犬，不管怎样，在那个环境下，小白就是像家犬一样被养着的；自从它容易乱跑，家里就怕它咬伤别人，所以后来它被拴在门前的果树上了，树下也没有属于它的窝，记忆中好像只有一块布可躺着舒服点。不过这都还好，只一件事让我很不舒服，可能也是我为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记忆犹新的缘故吧；

那时候的老房子是上上辈的长辈们一起盖的，可以住一大家子人，后来各自陆续另起房子后才慢慢搬出去的。当时小叔还没搬出去，算下年纪，那时候应该是生我堂妹没多久的，因为堂妹跟小弟只差了两岁。有一次，堂妹拉了粑粑之后，小叔清理出来，本来说要拿去扔掉的，结果出门看到小白，就直接扔给它，我看到就着急了，强烈反对为什么要给它吃，不要给它吃这些，然而我的话并没有能阻止小叔，反而被“教育”道：小孩子懂什么，狗就是吃这些的。虽然我也听说过这样的言论，但我却认为那些是脏的东西，不应该给我的小白吃，然而小白却真的不懂一样，一点也不拒绝，成了我一个人的不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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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时候，只知道小白可以粘着我，跟我玩耍，可以陪伴我上学，还赶不走的样子，在我照看弟弟睡觉，别人都去玩的时候，只有它在我旁边，晚上睡觉听到它的叫喊，莫名的感觉安心；我想是像朋友一样互相陪伴，不管你的喜怒哀乐，它都在那里；

没想到快乐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一次不小心听到爸妈在讨论卖小白事情，如五雷轰顶，我强烈质问道，为什么要卖，不能卖！我几乎要哭了，任我如何反驳，还是得到怎么能不卖，都跟人家说好了，人都来了这样的回复；这种事在我们那算是很常见的吧，大人的决定，从来都不需要跟小孩商量，他们觉得，小孩也许不开心，但是买个糖哄哄，过段时间就没事了；果不其然，过不久，那个买狗的人车上载着个铁笼子就来了，还有两个大钳子，其中有个钳子，印象非常深刻，是有个弧度的，刚好是掐住狗脖子的；我看到小白拴在树上，被那个买狗的人用钳子钳住脖子，压在地上无法逃脱，发出惊恐的叫声，现在想想，眼睛还是会酸，我忘记了它的叫声，却记住了它的眼神，一种无辜绝望恐惧的样子；

它被装到铁笼里，没有了挣扎，只围着笼子四周不停的转，像是在找出口，发出低沉暗哑的声音，转了一圈又一圈，时不时看看笼子外面的人，我却不敢靠得它太近，怕它看到我，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它，我却无能为力；而爸妈却在一边数着钱，大概是两百多块，这在02年03年的时候虽然不算少，但跟小白比，是多么的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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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终于还是启动了，小白也不转圈了，坐在笼子里，看着后面熟悉的一张张面孔，慢慢远去，我也看着它，慢慢消失在视线里，脑子里不敢想象，抓去后会发生的一切，但一切都有可能，而我却不知道了。后来我有问我妈说，当时为什么要卖掉小白，记得好像是年纪大的原因还是因为当时有打狗的来，不能养狗之类的，但是对小白来说，都没有意义了。

当时没有看小白，觉得欠它一个告别，我想对它说，谢谢你的陪伴，让我在那段时光里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谢谢你来过。我希望之后有机会，养一只狗，它会是白色的毛发，它也叫小白，会有自己的窝，吃干净的食物，我们互相陪伴，这一次我可以自己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