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山桃红花插满头的季节

作者: 齐婴宁 | 来源:发表于2016-04-10 09:11 被阅读159次

    回南天过去后,广州的天越来越好(现在打脸了,在下雨)。每次到办公室,望着外面满园春色,就嚷嚷一句:这个天气就该在户外啊。人,总是大自然的孩子。宜人天气,总想与花花草草相处。这是本性吧。

    不过在科技逐渐掌控人类的今天,总有很多不由己。好在,还是可以想象,还有节日可以让我们偶尔放肆。比如今天是三月三上巳节。

    说上巳节,估计最先想到的该是《兰亭集序》,再不济也得是杜甫的《丽人行》: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不过呢,比起头上“翠微盍叶垂鬓唇”这种翠玉做得头饰(如头图,还是很美呀),我还是更喜欢“牡丹芍药蔷薇朵,都向千官帽上开”的宋朝呀。”

    关于宋代男男女女都好簪花的文章已经多不胜数,随便百度就可以出来特别多,比如《洛阳牡丹记》:“城中无贵贱,皆插花,虽负担者亦然”。戴复古诗称“坐中翁妪鬓如雪,也把山花插满颠”,陆游诗称“村女卖秋茶,簪花髻鬟匝”。姜夔诗称:“万数簪花满御街,圣人先自灵景回。不知后面花多少,但见红云冉冉来”。

    《西湖老人繁胜录》端午节条专门讲花:“初一日城内外家家供养,都插菖蒲、石榴、蜀葵、花栀子花之类。”“虽小家无花瓶者,用小坛也插一瓶花供养,盖乡土风俗如此。寻常无花供养,却不相笑,惟重午不可无花供养,端午日仍前供养。”“茉莉盛开,城内外扑戴朵花者,不下数百人。每妓须戴三两朵,只戴得一日朝夕。”满城皆戴茉莉花,估计真要香得游人醉、凡心动了。

    关于官家赐花“自执政以下,依官品赐花,幕士行门快行花最细且盛,禁卫直至搠巷,官兵都带花。比之寻常观瞻,幕次倍增,乾天门道中直南一望,便是铺锦乾坤。吴山坊口比望,全如花世界。”

    最好笑的是不喜戴花的司马光因为皇帝所赐原因,也不得不戴花:吾本寒家,世以清白相承。吾性不喜华靡,自为乳儿,长者加以金银华美之服,辄羞赧弃去之。二十忝科名,闻喜宴独不戴花。同年曰:“君赐不可违也。”乃簪一花。

    花不肯呆在头上,老是掉下来,辛弃疾也要做一首词《簪花屡堕戏作》:鼓子花开春烂漫,荒园无限思量。今朝拄杖过西乡。急呼桃叶渡,为看牡丹忙。 不管昨宵风雨横,依然红紫成行。白头陪奉少年场。一枝簪不住,推道帽檐长。

    你看,时俗如此呀。什么都不如:急呼桃叶渡,为看牡丹忙呀。

    于是啊,时间长了,什么花配什么衣裳也是有讲究的,周密在《齐东野语》里就说啦:大抵簪白花则衣紫,紫花则衣鹅黄,黄花则红衣。

    所以每次看到电视剧里古人穿着打扮都那么素,就想人家的色彩学问一大把,非得往黄土大地灰上靠,十分不对头呢。言归正传,大家太爱簪花了,所以在春天这个群芳争艳的季节,大路边上卖花的就特别多,“以马头竹篮盛之,歌叫于市,卖者纷然”,或许正是这个原因,洛阳才真正成了牡丹之城。毕竟在遥远的唐代,长安关于牡丹的书写更盛。这种街边卖花的景象依然存于广州街头。地铁里、菜市场,姜花开了卖姜花,茉莉开了就卖一小杯茉莉,玉兰蕞成几朵,以最美丽的姿态出现,几块钱就可以把整个春天捧回家。所以每次看古文里这种:是日季春,万花烂熳,牡丹芍药,棣棠木香,种种上市。卖花者以马头竹蓝铺排,歌叫之声,清奇可听,晴帘静院,晓幙高楼,宿醉未醒,好梦初觉,闻之莫不新愁易感,幽恨悬生,最一时之佳况。就特别有感受。不过现在广州卖花人倒不叫卖了,冬天重庆扛着腊梅到处走,若喊两声,似乎会真有“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的古意。

    宋之后,男人簪花慢慢得不那么流行,女人簪花依旧。因此李渔《闲情偶寄》中写:富贵之家,如得丽人,则当遍访名花,植于阃内,使之旦夕相亲,珠围翠绕之荣不足道也。晨起簪花,听其自择,喜红则红,爱紫则紫,随心插戴。

    所以啊,珠宝首饰都抵不得一枝春。关于珍珠与牡丹之别,《东京梦华录》驾回仪卫条簪花注释中所引一个故事也挺好:一日于别殿赏牡丹,妃嫔毕集,贵妃最后至,乃以珍珠为饰,以夸同辇。上望见,以袖掩面曰:满头白纷纷的,全没些忌讳。妃惭赧,起易之,乃大悦。使人各簪牡丹一支,自是禁中更不戴珍珠,价大减。

    皇帝对爱妃说你那白花花的珍珠可真难看呀。妃子把珍珠换掉,皇帝为她簪一朵牡丹花。自此,上行下效,珍珠价格终于降下来了。时尚达人的力量。

    再补充一句,清明门上插柳这是很多地方都有的风俗。其实以前不仅门上插柳,头上也要戴柳的,“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清明一霎又今朝,听得沿街卖柳条。相约比邻诸姐妹,一枝斜插绿云翘。”这一枝斜插,总觉得应该如去年看到的那如簪子的腊梅花。不过我们那小时候要像抗日电影中,把柳枝做成花环戴在头上。手里拿着新出的杨树条做成的杨哨。采摘榆钱,打槐花,闻梧桐花那香到臭的味道。春天就这样慢慢逡巡过去了。

    “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是的,还好,广州的夏天虽已经要来到,但它每一天都有花在开。如同有人说宋人不重视上巳节,上巳节逐渐边缘化,我倒觉得他们把整个三月都过成了上巳节,《东京梦华录》,清明节后,所引的就是“三曰一日开金明池,琼林苑”,宋人笔记《清波别志》,“岁自元宵后,都人即办上池。邀游之盛,唯恐负于春色。当二月末,宜秋门揭黄榜云:三月一日,三省同奉圣旨,开金明池,许士庶游行,御史台不得弹奏。”每年的三月一日至四月八日,金明池准时“开池”,任士庶游玩。

    这一个月里,“自三月一日至四月八日闭池。虽风雨亦有游人。略无虚日矣。 ”

    当一个月都可以游春时,上巳节这一天的意义或许时放大了。

    毕竟宋人诗词里不乏上巳之音。比如李清照的《蝶恋花 上巳召亲族》,永夜恹恹欢意少。空梦长安,认取长安道。为报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随意杯盘虽草草。酒美梅酸,恰称人怀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怜春似人将老。

    不过还是向往明人杨基《浣溪沙 上巳》里描述的一副祥和景象:软翠冠儿簇海棠,砑罗衫子绣丁香。闲来水上踏青阳。风暖有人能作伴,日长无事可思量。水流花落任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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