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洁净的白纸,把它包好,托在手心,带到院子里的桑椹树下,那里已经有个两尺的空冢,恰好能容它半尺存身。雨后湿润清香的泥土,渐渐把它掩埋。
昨天未到傍晚时分,北京局部暴雨,雨刮最快的解释,也难以劝说雨水的狂暴。每条街区雨势不同,分着轻重缓急,起起落落。雨中情侣没有撑伞,悠闲的走过斑马线,随雨随缘的样子潇洒极了!
还好,十多分钟就到家了。习惯地看一眼“jing-jing”,还是沉在鱼缸底部,安静地挤在水泵的角落里,是不是它浑身寒冷、呼吸端促,因此才格外留恋这片水域的氧气饱满和温暖可靠,还有水泵和加热器两位相处5年的朋友。它这样已经快两天了。我举起手机,调焦的时候,却担心将来不忍回忆它暗淡的晚期,并未摁下快门。
巅峰时期jing-jing ,曾经短身高背,1:1.2的高长比例,威武雄壮,而又婉转多姿,面颊红润,银线缠绕,额头高耸,极富灵性。2017年7月底,它已经没有往日的光华了。
暗淡了10天以前的一个下午,我走过它身旁,觉察到了它的异样,拍摄了一些视频和照片,似乎就是预备着10多天后的推文,以悼念它的故去,似乎它的逝,在我计划之中。今年春节后,尽管它渐显老态,色彩不再斑斓,但精神依然矍铄,尚能跃起啄食。我那时,很希冀它能再熬过两个年头。
如果能再过两年,它就大约快8岁了。前一阵子,它步履蹒跚时,我便去找鱼市的朋友,询问它的寿命,朋友说七八年就算很不错了,逃离不了生老病死。我大致一算,鱼的旅途已大半,不免黯然。但转念来想,它的一生,没有功名利禄牵绊,王者大都孤单,孤单本是它的天性选择,因此未曾孤独,未曾受欲望捉弄,悠闲此生,我便不禁随缘地坦然起来。
它周身华美的鱼衣,处在一个人的独立世界,终生没有取悦同类的看客,只是每天跃起抢食我投掷的饵粮,与家人嬉戏,回游翻转,彩翅漂流,身姿俊美,是它最久的释放。
三天前,它却沉在角落,嘴巴轻微开合,不再进食。因它患有头洞,我试图救治,红霉素软膏、头孢、甲硝唑、食用盐,把它托在手心,敷洒药沫。柔软地把它再次浸入水里,它却已经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鱼,它却已经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鱼,它却已经是一条不会游泳的鱼,直直地沉下去,触到缸底,微微弹起,我心里一凉。然而,念着我的悲凉,它吃力地调整姿态,歪斜身子回到熟悉的角落,嘴巴轻微开合,不再和我说话。
它的鱼鳔,也不再主宰它的浮沉了!也不再主宰它的浮沉了!也不再主宰它的浮沉了!
昨天8月2日,晚上再敷药,期望它即便不能跃起,暗淡的鱼衣,歪着身子上来吃食也好。我在书房写字,回头就能看到走廊的鱼缸,它还在那个角落,嘴巴轻微开合,额头上白色的药沫粘得很牢。我时不时地回头看它。深夜我要睡了,再看它,已经倾倒了,嘴巴也没有轻微的开合……
今早,它还是这个姿势。
我一夜自欺的期待,并不能催生奇迹。桑椹树下两尺空冢,它从清水的透明走入大地的黑暗。5年前的2013年初,它刚来时,好勇斗狠、凶猛顽劣,我第一次伺候它更衣,轻视地没有提前知会于它,它暴起攻击,我拇指见红,真是不打不相识,儿子嘲笑着,起个名儿““jing-jing”,便叫了5年,外出度假2个多月也经常牵挂它。
而今,一抔净土掩其风流,晓看天色暮看行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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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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