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那是一段浮沉往事了,之所以在这个飘雨的日子里选择记录,是因为往事如烟,如果不记下来,只怕以后就忘记了。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然而,历史,是为了铭记,哪怕是为了“忘却”的往事,我也应该记下来——因为,每一段往事,都等待着被诉说……
如果有一天,我终将忘记;如果有一天,我得了老年痴呆症,那么,今天记录的这一段 ,对别人来说无足轻重,对我自己却弥足珍贵的记忆资料——将会成为我之历史瑰宝。
我相信:时光,会治愈一切;时光,也能够沉淀往事。当过去的疮疤慢慢结了痂,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们自己清楚:那是曾经的痛!
【那一年,我从小康之家坠入困顿】
鲁迅在《呐喊·自序》里写过:“有从小康之家坠入困顿的么,我以为在这途路中,大概可以看见世人的真面目。”这段耳熟能详的文字,在事情发生前,于我只是一段纸上的掌故——我知道,正是少年时期遭遇的“家变”促成了鲁迅内心的成熟。他的文字之老辣、深刻、洞见,都是以别人不曾经历过的“惨痛”为基底的。
我以为,这份“惨痛”离我是很遥远的——在灾难降临前,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那个倒霉蛋吧。但上天赐予幸福,或是不幸,都是随机的,又岂是人力所能左右的。在事情发生前,我的生活波澜不惊——温室里又有何风浪呢。一次次地,“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那个时候,我不知道,这个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只是,那个替我们一家负重前行的人——父亲,某一天,毫无征兆地“倒下了”,如玉山倾颓。说是毫无征兆,可能只是我的“熟视无睹”吧——多年来,我始终像一个玩着铁皮鼓的小女孩,在父亲的庇护下,拒绝长大。但,恃宠而骄的前提是被爱,爱——往往是需要成本的。
有一天,我突然发现,父亲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爱我了——父亲倒下后,我们一家人的生活马上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屋漏偏逢连夜雨,钱财上的纠纷接踵而至……房子被拍卖了,车子卖了,值钱的东西一件件进了当铺……我把生活活成了鲁迅的文字。那一刻,曾经僵硬的文字仿佛被激活生命的精灵,那一刻,我读懂了鲁迅——原谅我曾经的“不懂装懂”吧……阿门!
生活总有风浪.jpg【三个朋友教会我的事】
我读懂了“深刻”,而自身却不堪苦痛。这个时候,钱的问题渐渐逼近了我,宛如一条大蟒蛇,直掐得我喘不过气——从未失眠的我,开始习惯性听一夜的广播。漆黑的夜,寂静的夜,“安静”让我不安——我需要人声,广播,就这样走进了我的黑夜。
记得柴静曾说过:“没有夜哭过的人,不足以谈人生。”有很多人,确实是不足以谈人生的,他们的人生,需要的是“小确幸”、“小幸运”、“小挫折”,跟玩儿似的,呵呵!好像命运女神是她大姨,始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温柔与严厉……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深刻,也不必谈人生——但命运从来不是选出来的。命运是什么?古往今来的哲人们都在解释它,描述它,但我最喜欢的还是雪莱的这一句:“当命运女神冲你微笑时,你要小心,她马上就要皱眉了。”以及,顾城的那一句:“命运是风,你走到哪里,都在命运之中。”
既如此,则不必寒暄命运了。
就像“嘘寒问暖,不如打笔巨款”一样,钱的问题渐渐逼近了我——这是每一个困顿着的人必备的烦恼,说来你或许不信——在那之前,我从未为钱皱眉过——从前我以为理所当然,现在我知道了:从来就没有什么理所当然,你的岁月静好,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就冲这一点,我已无力、也无资格去责怪父亲:为什么你不能继续替我扛着呢?那样的话,就太naive了!
我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我从小康之家顿入困境的时候,我比迅哥要大多了——年纪大一些,或许伤痛也会轻一点吧。
生活总有苦痛.jpg当我困难的时候,我想到了我的三个朋友——之前,我从未借过钱。我说过,我从未为钱皱过眉,又何谈借钱呢。后来,读到李嘉诚讲过的一句话:“借钱最难,能借钱给你的人都是贵人。”
生活再次检验了这句话。我的三个朋友,则加深了我对此话的理解。
1、生活在“一地鸡毛”中的小C
那年,我上初中,是一所当地最好、最贵的私立中学,寄宿制学校,学生必须住校,六人间——小C就是我隔壁班的同学。然而我初次认识她,不是在宿舍的楼道上,而是在初一入学后的运动会上。素来缺乏运动细胞的我,到了运动会,就是鼓掌的命,兼带着做通讯员的活儿。那一次,突然听到有人喊:“不好了,有人流血了……”一大波人拥了上去,只见一个在长跑的女孩,跌倒负伤,被搀扶着出了运动场——那是那次运动会的唯一一次“流血事件”,也是我至今为止唯一眼见的“挂彩”,于是我记住了那个光荣负伤的女孩——这就是小C。
这是我与小C的缘起,我们的相识,却是在三年后的高中——我们直升入了同一个班级,文科班。现在想来,那是我们十多年友情的起点——说不清,也道不完,一眨眼,原来我们都已经老了十多岁了——我们经常这样感慨。
那一次,我第一次跟她开口借钱——开口前,我挣扎了很久。我希望有一股洪荒之力,能够脱口而出,何况,我一直都知道,结婚后的她,也有她的“一地鸡毛”。果然,她的钱所剩无几——我的心慢慢凉了下去。
正在感慨前程往事之际,她又给我发了微信:“我找同事给你借了一笔款子,每个月你慢慢还就行……”那正是我缺的口子,她的字里行间有愧疚、难言——但读着微信的我,早已泪水涟涟。
十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待我如故——就凭这点,我就必须铭记。在那个寒冷的夜,温暖我心的,是你!
这是小C教会我的:有些人,有些事,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改变!
你待我的如故,是岁月赐我的佳肴……
2、“知己就是不问为什么”的小Q
我与小Q相识于大学校园。那一年,怀着对滨海新区的向往,我们一南一北,聚集在了“天外”,一所北方的外国语院校。我说,以后我们就是“天外人了”,你说,那可不,以后就是天外飞仙了。
小Q就像是另一个我,虽然年纪相仿,但她脾气好,总是包容我,从不跟我计较。我是个寂寞惯了的孩子,那个时候不知道,小Q就是老天爷赐予我的“大学珍宝”。在荒凉的大港,我们这一批拓荒的孩子,那个时候,撒野过,也寂寞过,但两个人伴着,青春的寂寞也就稀释了……
生活刺痛了我,肿么办.jpeg毕业后,我们各奔东西,但一个电话,我们的默契就瞬间复苏——她了解我,我却未必懂她。那些年,我任性惯了,不懂的、该懂的却没懂得事儿——多了。你问我为什么任性?因为被爱啊——原来那个时候,我曾这样被爱过——直到我不再被爱的今天,我才明白,原来当年,我曾那样被爱过:我的父母、我的朋友、我的周遭,甚至老天爷,都在“罩着我”。
被爱的才能够有恃无恐,世事茫茫难自料——当老天收回了对我的preference,我四顾茫茫,原来,我也“不过如此”啊……
那一次,我跟久别的小Q通电话,开口借钱,报了一个数字,心里直打颤。
小Q温柔如故,听完我的遭际,她什么也没多问——挂下电话后,直接打来了我需要的钱。
那不是一笔巨款——但抚平了我内心的动荡。
张爱玲说:“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小Q的慈悲,值得我感怀一辈子……
3、你去了澳洲的阳光沙滩,我在寒风里瑟瑟发抖
最后说的是小W——自高中以来就无话不谈的“好”闺蜜。我见证了她每一段恋情,她知道我的任何一桩八卦绯闻。我们之间,没有秘密——直到父亲轰然倒下。如果说,中学的时候,小C是我生活中的好友,那么小W就是我精神领域的死党。我们追星,追的是越剧明星钱惠丽、单仰萍——在满嘴都是周杰伦的年代,她是我周围的一股清流。上课无聊了,就传小纸条,写写漂亮的诗文,打发时间。
她最多的精神消遣,都是和我一块儿的。毕业后,她去了英国,我去了北方,从此聚少离多,但每一次聚会,我们曾经的消遣趣味,又会回来。
“人生难得找到一个说得上话的人”,她经常这样说。
我也这么认为,她的确是我最好的“话友”——但在事情发生前,我不知道,原来我们真的只是“话友”,罢了。
那一次,我第一次跟她开口,借钱。数目不大,却是我需要的——我知道,以她的财力,不值一提。她从小就有钱,一直就有钱,那点钱儿,不过是她的一张旅行往返机票。
但是,她说:“你知道,我是从不存钱的……”在星巴克淡黄的灯光下,她边喝拿铁,边吃提拉米苏,淡淡地说。之后,跟我提起了她的新年旅行——她要去澳大利亚,过一个人的新年。
她还是潇洒如故、自我如旧——这份“任情任性”,使得曾经的我们“臭味相投”。但友谊的跷跷板,如果一个人擅自减了肥,就会说翻就翻——结果来得太突然,我没有准备。
古龙说过:“一个人,如果知道一个朋友正在挨饿、挨冻,而你恰是可以帮助他的那个人,这个时候你却说‘没关系的,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你一定可以逢凶化吉,转危为安的’……”这句话的后半句,是古大侠认为,这样的人,“不配有朋友,他唯一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我感喟良久。
那个新年,她去享了澳洲的阳光、海岸、沙滩,在朋友圈里晒了新买的十二个包包,“好可惜哦,带不动了……”配上可爱的表情。
“帮一个人是情分,不帮一个人,是本分。”我不怪她,没有挪出一张机票钱填饱我的肚子,却忍不住伤怀:这么多年了,却原来,我在她的心中,还比不上一只“包包”啊……
然而,生活总在继续.jpg【后记】
还是《朝花夕拾》,“带露折花,色香自然要好得多,但是我不能够。便是现在心目中的离奇和芜杂,我也还不能使他即刻幻化,转成离奇和芜杂的文章。或者,他日仰看流云时,会在我的眼前一闪烁罢。”
未来几何,留待回首——这是一份写给往事的文字,献给未来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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