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今秋……”
轻柔娇媚的声音似有似无般飘入顾今秋耳中,她下意识一颤,四下张望,喊道:“谁?出来!不要装神弄鬼!”
那前者轻笑一声,娇俏媚人。
“姑娘怕么?”
此四字自这女子口中说出虽软柔似水,然端的是凌厉清冷。
娇中带妖,柔中夹媚。
顾今秋这方蓦地反应过来,她瞳孔猛缩,霍然起身,惊惶地向四周看去,素手狠狠绞着手中一方罗帕,却仍是虚张声势地喊道:“……你是萧挽裳对不对?!你要做什么?!”
她话音甫落,忽闻得飒飒寒风袭来,绣门珠帘应声破裂,一红衣女子衬着月色缓缓走来。
她生得极为妖魅,肌骨莹润,红衣似火,青丝如墨,肤白若雪。一步步的蹁跹伴着轻灵的铜铃乐声,她三千墨发未束,随意披散于后首,勾人的桃花眼眸微微上挑,泛着孤高与不屑,眼中含笑,笑意疏离淡漠。
她一步步逼近顾今秋,与她相距二尺未满,她甚至可以看清顾今秋发颤的羽睫,她将唇贴进顾今秋耳畔,轻佻地抚着顾今秋的面容。
朱唇未启,笑语先闻:“姑娘明天,成亲啊?”
顾今秋素手紧握,打着颤避开她的手,略带慌张地喊道:
“你要做什么?我成亲又与你何干!”
萧挽裳玉手渐渐下滑,落至顾今秋脖颈处,轻勾起一抹魅惑无双的笑来:“我只是来向姑娘打听个人罢了,姑娘不必如此惊慌。”
她笑意渐深,手却环住了顾今秋不堪盈盈一握的颈项。
顾今秋此刻不得不怕了,她不是不知道萧挽裳是怎样一号人物。
萧挽裳,上不畏天下不惧地,世间无她不敢为之事。
手段狠绝,心思毒辣。就仿佛是这最强者,无敌于世,无人敢惹。
顾今秋手脚登时冰麻,冷汗频出,良久,她方颤道:“……谁?”
萧挽裳轻笑,用染着丹蔻的柔荑轻划着顾今秋的玉颈,吐气如兰:“莫要在我面前装傻,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记住,只一次哦。”
顾今秋身子不住颤栗,但她竭力平复惊惧的心境,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她话还未说完,萧挽裳便将她抵于墙身,手上加大力道,面上却敛了笑意,桃花眼微眯,清冷的眸子霎时凝结,冷哼道:“你嫌命长么?告诉我,挽棠在哪里。”
顾今秋此刻竟是不怕了,她强挤出笑对上萧挽裳凌厉的双眸,心下的惊恐慌乱也消了泰半:“你杀了我吧,你有本事便杀了我!这世间,只我一人知晓萧挽棠身处何地,我若有性命之顾,她必死无疑!”
萧挽裳身侧玉手紧握成拳,箍着顾今秋的那只柔荑丝毫未减轻力道,反还加大了力道。
顾今秋瞳孔猛缩,心下大骇,俏脸渐渐由红转紫,她竟连萧挽棠性命亦不顾了么?!
她的话一点点自牙缝挤出:“……我死,萧挽棠……也不会活……”
萧挽裳却仿若未闻,她眉眼冷若寒冰,斜睨着手中的人,她的力道只要再重一点,顾今秋即刻便会丧命。
顾今秋竭尽所能挣扎着反抗着,却始终推不开萧挽裳铁钳般的禁锢。
就在她以为要失去呼吸的那一刻,萧挽裳却又蓦地松了手。
她猛地瘫坐在地下,拼命大口呼吸着,她玉白的颈上,已然有了触目惊心的青紫。
萧挽裳不待她多言,一脚便将她踹于地上,精巧的朱红绣花鞋踩上她的右颊,冷哼道:“人在哪里?我没有心思与你纠缠,说!”
顾今秋宰相之女,自幼便被捧若珍宝,又何时经此大辱?她疯狂扭动着,却无论如何也摆脱不开萧挽裳。
“三日。三日后我便将人送到府上。”
萧挽裳怒从中来,她霍然踹向顾今秋小腹,将她踹至墙边,她痛得低呼出声,蜷着身子,几乎不曾昏死过去。
“我现在就要见到人!你有什么资格与我讨价还价?!”
顾今秋黛眉紧蹙,脸色惨白,良久方才细若游丝地道:“明日我便要大婚,成亲后萧挽棠给你便是。”
萧挽裳居高临下地斜睨着地下蜷缩得虾子般的顾今秋,冷笑一声:“你以为你拿成亲一事便能牢牢锁住墨荻?他心里有挽棠一天,就会一直有这一天。他如今不爱你,你和他成了亲他便能爱你了?蠢货。”
想用婚事来套住墨荻确实可行。云龙国向来抵制婚后休妻,男子一生可左拥右抱无数女子,但他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原配却休不得。
男子一生只娶一次,女子一生只嫁一人。
这是国法。
更遑论他墨荻当今圣上三子,自是不可轻易谈婚论嫁,定了便是一生。
顾今秋眼中蓄满了泪水,她强撑着倚墙坐正了身子,看向萧挽裳,微扯了唇角。
“我要做荻哥哥的妻子,我只要做他的妻子。”
萧挽裳冷哼一声,带着难忍的怒气与狂狷:“明日后,我若再见不到挽棠,我屠你顾家满门。”
话罢,忿忿拂袖而去。
顾今秋颤抖地抱着双膝,将下颚搁在膝头,轻轻阖眸,泪水便不知休地滚落。
翌日,晨光微熹。
她端坐铜镜前,凝着镜中姣好的面容,莞尔:“荻哥哥,我终于要做你的娘子了。”
她发髻高束,戴着一顶绣金垂帘双翅凤冠,莹白的耳上挂着琉璃东珠,含烟眉间点着梅花钿,杏眼流转,举手投足间皆是姿色。
木门叫人大力推开,一只鎏金玄靴踏入门房。
顾今秋心下一喜,忙起身到那人方向,看清来人后,她含笑的嘴角骤然僵住。
来人一身玄色衣袍,墨发经玉冠束起,显露出俊美冷硬的脸孔来。他薄唇紧抿,剑眉斜长入鬓,凤眼微眯,五官冷冽。
顾今秋愕然道:“荻哥哥你怎的仍未更衣?”
墨荻冷笑:“我十里红妆彩绣辉煌是为迎娶阿棠,你又何曾配得?你只莫忘你的承诺,此亲一成,便交出阿棠。”
顾今秋心如刀绞,痛得天旋地转,她脚步虚浮,连连趔趄。
她看向墨荻,眼中已是满噙着泪水。
“荻哥哥,幼时你还曾说要娶我为妻,你说过的,你说我心良善,娶之得福,这些都不作数了吗?”
墨荻嫌恶地瞥了她一眼,眉头微敛:“稚子戏语,你竟也要当真?”
顾今秋满噙的泪水终是忍不住砸落,她脚下不稳,蓦地狠狠跌在地下,她眸子霎时失了色泽,眼神空洞,心痛欲死。
良久,她含泪看向墨荻,一字一句缓缓言道:“你可曾爱我分毫?哪怕分毫?”
墨荻怔了一瞬,看着瘫在地上的顾今秋,冷声道:“我爱阿棠,此爱给不得你分毫。”
她抱着双膝,竟笑出了声。
她的心分明好似有利剑狠狠捅入,来回翻搅,再用力拔出,撕裂般的疼痛。
她却笑得更凶了。
她始终是抱着一线希望的,她以为,她的荻哥哥肯应下她的要求不仅仅只是为了萧挽棠,她以为,她的荻哥哥对她是有丝毫爱意在,她甚至以为成亲后便可以日久生情,她好傻好傻。
墨荻垂眸看着泪流满面的顾今秋,心下说不出的闷痛。
他不愿再看,不愿再想,微微踉跄拂袖离开。
顾今秋缓缓起身,走至桌案前,拧动桌上一支悬着的笔。随着笔的转动,她右侧的墙竟一同移开,露出狭长幽深的地道来。
这里间,竟是一方密室!
顾今秋擎着一柄红烛,静悄如鬼魅般走入地道。
她走后,有两人破门而入,与顾今秋方才举动一般无二,也跟进了地道。
地道尽头是一间阴冷潮湿的小小隔间,里间仅有一个锈迹斑斑铁椅,上面端坐一白衣女子。
她的手足皆叫铁链锁住,动弹不得。
她容貌精致姣美,眉眼俏丽娇巧,只是那眼眸却黯淡无神。
闻得脚步声,她心下警觉,下意识侧身道:“顾今秋?是你吗?”
声音却是孱弱无比,我见犹怜。
顾今秋不语,只是一步步逼进萧挽棠,脚步声愈发沉重,萧挽棠瑟缩着:“你到底是谁?你要做什么?!”
顾今秋停住了步子,双目猩红,心中恨意再也抑制不住地爆发。她一把钳住萧挽棠不盈一握的玉颈,染着丹蔻的长指在她玉白的颈上划出道道红痕。
在暗处的萧挽裳握紧腰间别的长剑便要冲上前去,墨荻按住了她的臂弯,轻声道:“你莫要惊了她,她现今神色不对,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阿棠在她手里,我们不能轻举妄动。”
萧挽裳斜睨了他一眼,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哼一声:“胆小如鼠。”便拔出长剑冲了出去。
她长剑直指顾今秋,冷言道:“放手。”
顾今秋只闻得一道娇媚凌厉的声音袭来,她身子一颤,震惊地回过头去,竟当真看到了她!
入眼,便是一身妖冶红装,更比她这嫁衣要鲜艳几分。
“你如何寻得此处?!”
顾今秋大惊,钳住萧挽棠的手也是抖得厉害。
萧挽裳朱唇勾起一笑,明艳动人,声音却是淬了冰的寒。
“我叫你放手。”
顾今秋身子打颤,缓缓松开了手,,颓然倒地。
萧挽裳忙疾步至萧挽棠身前,眉眼松动,疼惜乍现。她慌忙解开缚住她双腕的绳索,那雪白的腕上触目惊心的青紫震颤了她的眸子。
她双手紧握,眼眸猩红,杀意肆起。
“顾今秋,我动手还是你自己来?”
顾今秋猛地向后挪着,颤抖不绝,她喊道:“不!你不敢杀我的!我爹爹是当朝宰相!你若敢动我,我爹爹一封奏折上书圣上即刻便可将你抄家斩首!”
萧挽裳冷笑一声,眸光一寒,自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便狠狠刺入顾今秋大腿。
瞬时,血如泉涌,顾今秋仰首哀嚎不绝。
萧挽裳拥起萧挽棠厉声道:“我倒要看看他这狗皇帝如何将我斩首。他若真敢,我萧挽裳保证也敢做一次西楚霸王,烧了他的皇宫,抄了他的家!你看他敢是不敢动我萧挽裳分毫?”
顾今秋痛得说不出话来,冷汗频出,泪水不住滚落。
萧挽裳抚着萧挽棠的秀发,柔声道:“阿姐来晚了,叫你受苦了。”
萧挽棠闻言抬首向她一笑,一笑惊艳,芳华失色,只是那清浅的瞳仁却波澜不惊。
萧挽裳蓦地一怔,抬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她竟毫无反应!
萧挽裳一个趔趄,惊得几近未站稳,她握住萧挽棠瘦削的肩头,竭力忍住心下的悲愤与震惊,嘶哑着嗓子道:“挽棠,告诉阿姐,你的,你的眼睛怎么了?”
萧挽棠不语,垂眸,泪盈于睫。
萧挽裳大怒,却仍是先柔声抚着萧挽棠肩胛,拉住她的手将她带往墨荻处,把她交给墨荻,冷声道:“你带挽棠先出去找大夫,这里我来处理。”
墨荻眉头一皱:“你打算如何处理?顾今秋毕竟身份特殊,不可伤及性命。”
萧挽裳冷笑一声,将他推向地道外:“我欲如何与你何干?”
萧挽棠急道:“阿姐你莫伤她性命!”
萧挽裳眸色一深,沉声道:“我知晓,你先快些去找大夫医眼睛。”
萧挽棠只好先且随着墨荻离开。
萧挽裳侧身走近顾今秋,她眸子猩红,眼神凌厉如刀斧般,杀意纵横。
“挽棠这一双眼睛可与你有关?!”
顾今秋泪如雨下,摇首不迭。
“我错了!我错了!别过来!你别过来!”
萧挽裳丝毫不理会她的哭喊,走至她身前,俯下身子,狠狠箍住她的下颚,将那刺入腿中胫骨的匕首猛然拔出,又缓缓移至顾今秋杏眼旁,顾今秋双眼生得极美,顾盼流连,媚眼勾人。
她竟是连眼也未眨一下地剜出那眼珠,手法干脆果断,潇洒有力。
另一只眼,亦是如此。
顾今秋早已痛得昏死过去。
萧挽裳垂眸看着她,如看死物。
她俯身探了探顾今秋鼻息,仍有微弱气息传来,她冷笑一声,提起长剑毫不犹豫便刺入顾今秋心口,鲜血涌出,洇透在她嫁衣之上。
她一双杏眼徒留一对空洞,嫁衣叫鲜血染得殷红,死状凄惨。
萧挽裳将长剑拔出,阴冷的声音徘徊在这密室中。
“吵嚷的蝇子该死,死了便不会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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