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心里感觉总有什么东西在晃动,很难平静下来。似乎有一只小船在波不平,浪不静的心里里游荡。当然,凭感觉,这应该不是得了心脏病。坐着,坐着,似乎心里的小船又把我载到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我读高一。
高一,烦躁
学校里住宿条件不怎么好,每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总能听到宿舍外面机器发出的“咣当、咣当、咣当……”的响声,特别是夜晚两点多钟,连天上的星星都迈着轻盈的步伐的时候,恐惊沉睡人之时,机器的声音却穿过空气,钻进玻璃,滚进我们的被窝,把我们害得“头破血流”,神经衰弱。严重影响我们的睡眠。受此影响,无法入睡的男生,每天晚上都会往窗外大声怒吼,怒吼无效,就开始往窗外扔东西砸向工人,厂里面的人就找学校领导理论。学校领导只能和我们做工作,有时也会在校会上吓唬吓唬我们。(当然,每个学生在扔东西之时,都是站在离窗子两米远的地方。)这个问题一直没有解决,导致很多学生无法入睡,第二天早上蔫头耷脑,学校管理也是一团糟。我们班的宿舍更是混乱不堪。
高一下学期,一天晚上,外面厂房打蜂窝煤的嘀嗒声仍然穿越门窗,撞击到我们的耳朵里,我们难以入睡。一点多钟,我们班的男生林静带着我们班的一个女生玉红偷偷摸摸,轻轻的把我们的宿舍门打开,睡在了一起。他们以为我们都睡着了,我们也只能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只能听着外面的咣当声与草席发出的嚓—嚓嚓—嚓嚓嚓的声音。那个时候,我们真想把他们一对狗男女杀了,但我们都一直没有这个胆量。
第二天晚上,我和我们班主任的外侄把这件事情告诉了班主任。下了晚自习我和他就开始跑,跑到教学楼背后的大树下,害怕是林静知道是我们告的密。所以我们只有在离教学楼远的地方等候我们的班主任。脚底的树叶发出嚓嚓的声音,当我们班主任来了之后,我们紧张得就像风吹的树叶,在空气中摇摇晃晃,不停摇摆。我们班主任的外侄对他说:“舅……,我,我和你说…点事。”我们班主任说:“有什么事就说,不要害怕。”他的外侄就说:“舅,林静和玉红昨晚在我们宿舍干…干…那个。”我们班主任又问:“究竟干什么?”他的外侄就说:“他们在宿舍里面日……日…”我们顿时羞红了脸,就像被霜打的枫叶飘落了一地。我们班主任说:“这个狗养的,他哥读书时就是这个样子。”后来我们班主任骂了一阵,狗男女们也继续着。
唉,现在回想起来,感觉读高一那一年,纯粹就是人间地狱,有什么心思读书。整天的生活都是烦躁的,不安的。一直到现在,我只要听见打蜂窝煤的哐当声,我就烦躁。听见“嚓…嚓嚓…嚓嚓嚓”的声音,我就觉得别人认为净土的地方是多么肮脏,多么龌蹉。
那一年的我,严重失眠。我的那一年,失眠严重。
高二,浪奔浪流
高二那年,学校学生住宿紧张,我们高二的学生只能出去外面租房子住。当我们出去学校外面找房子之时,离学校比较近的已经被高三的学生租了,我们只能去离学校稍微远一些的地方。当我们一家一家的去问时,看到了很多不该看到的景象。男女生混住的,喝酒的,打架的,夜晚苦读的。形形色色,杂乱无章,不堪入目。在外面住宿,更没有人管,没有人过问,自然轻松多了,“自由”多了,难免生出多少祸端,惹出多少是非,制造一对对短命鸳鸯。
我们班的女生高敏是全年级最漂亮、学习最好的女生。高一的时候,老师们把她宠到了天上。作为全校重点培养的对象,每次考试,都能超出全校第二名的同学50多分。据说,她考清华北大的概率相当大。
每当下课之时,男生都会整齐地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内,等着高敏从男生的面前经过。当高敏远远的走来之时,大家都会屏住呼吸,眼睛斜瞟着高敏,当她从大家的面前走过之时,有的男生就开始相互推搡,部分男生很希望别人把自己推搡了碰到高敏。她很聪明,也知道男生的把戏,当她要进入男生排列的两行队伍之时,突然从自己的口袋里面掏出两把圆规,左右手分别紧紧的拿住圆规,不停的用双手在男生面前甩动。这个时候,男生看到她手里拿着尖尖的圆规,也只能屏住呼吸,神情紧张,心脏跳动次数增多,更不敢再去相互推搡了,生怕伤到自己。这时,胆子大,喜欢恶作剧的男生也就秒怂。
然而,当进入高二不久以后,高敏的成绩直线下滑,我们班的同学为此感到不理解。过了一段时间,我们才知道她也在外面租房子住,不知道什么原因,竟然和我们学校高三的校霸好上了,高三的所谓校霸,想打谁就打谁,下手非常狠,很多学生都怕他,更不敢惹他。
我记得,我们学校的校霸每天都带着一群小弟在学校里面混,有时还混到了社会上。也没有谁敢管,他姨妈是我们学校的领导,他姑爹是县上的领导,他有个表哥是派出所的所长。有一次,西关街的一群年轻人来我们学校踢球,就和我们学校的校霸玩赌球,我们学校校霸组织的球队踢输了,要给他们200元,校霸说先赊着。没想到西关街的年轻人就开始骂,说他们是穷鬼。没想到几秒钟过后,校霸们几十人,有的拿甩棍,有的拿石头,有的拿单车链条,把那一伙年轻人打得跪地求饶。没想到的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下了晚自习,校霸们从学校门口出去,才到县武装部大门口时,一伙年轻人,拿出白花花的刀,就向校霸砍去。我只记得,那一天晚上,他身中很多刀,一路的鲜血,一身的刀印。之后,就被他的小弟送到医院里面去了。那天晚上我被吓得战战兢兢,双腿打颤,脸色苍白。后来,到了夜晚两点多钟,他的小弟开始到很多学生的住处去要钱,我记得,那天晚上他的小弟找到了我的住处,叫我拿二十块钱去救他们的老大的命,我怕受到他们的打击报复也只能把钱乖乖的给了他们。
之后,校霸被救活了,不知什么原因,校霸竟然和我们班的高敏谈恋爱。
在学校里面,高敏每天上课无精打采,萎靡不振。我们班主任也和她做过几次工作,每次从班主任的办公室里出来,她的眼睛里都是水汪汪的,我想她内心一定很纠结痛苦。她上课时眼神是忧郁的,走路时头都一直低着,也不敢用眼神与别人对视。当然,大家知道她与校霸谈恋爱之后,再也不敢与她说话了。我们班的一些男生都成了校霸的小弟,随时在观察着高敏的一举一动。校霸的女人谁敢动,如果不小心,只要走出校外就可能被一顿毒打,还会被扔到河里面。后来我才知道,校霸的小弟众多,有社会上的闲杂人员,有读初中的。大家都叫校霸为洪哥。
高二,大家都成人了,只能把很多事情装在心里,让他腐烂变质。也更不能把一些事情告诉老师,老师也是无能为力的,自己的问题自己想办法解决。特别是农村去的孩子,有苦水自己咽,有痛苦自己想。只能“蒙着鼻子吃个屁”了。
从此高敏无心读书,表面上还在教室里坐着,其实,她已经彻底的变了一个人。有时他会请假,请假之后回到学校,看到她的样子,她已经不像学生了。高二结束之后,她就回家了。
当我们高三毕业之时,听同学们说,她在我们读高三的时候就疯了。
那一年,高二的同学在外面住,也看到了很多,想了很多。我们经常会唱《上海滩》唱《游戏人间》
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是喜,是愁
浪里分不清欢笑悲忧,成功失败,浪里看不出有未有爱你恨你问君知否,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又有喜又有愁,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仍愿翻百千浪,在我心中起伏够
爱你恨你,问君知否
似大江一发不收,转千弯转千滩亦未平复此中争斗,又有喜又有愁
就算分不清欢笑悲忧,………
大家对《上海滩》主题曲特别喜欢,经常哼唱着,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那一年的我,是分不清欢笑悲忧的我。我的那一年,是分不清欢笑悲忧的一年。
高三,雾里看花
高三那年,校霸离开了学校,听说校霸毕业后去了一家公司上班,后来被电触死了。
大家心里面有了一些高考的概念,于是每天都想着读点书。高三,我从离学校远的地方搬到了离学校较近的一家民房里住。每个月需要30元的房租费。我每天放了学之后,我会以很快的速度在学校里吃完饭,然后小跑着回到我的住处。我的房东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头,他热心肠,对喜欢读书的学生特别好。每天中午和晚上他都会从窗外看看我究竟在干什么。每当看到我在读书时,他都会向我伸出大拇指,然后微微一笑,我也会对他微微一笑。有一次他去到了我的住处,他告诉我,要好好读书,考起了他会退我的房租。叫我牢牢记住,不准带女生去宿舍,如果带女生进入宿舍,他会立马叫我搬出去。我微微向他点点头。
每天早上我起得很早,老人也起得早,他还会唱《雾里看花》这首歌。他是用《学习雷锋好榜样》的曲调来唱的,唱得很有力量。我每天早上都是听着他的歌离开他家的。有时放假,星期六的早上,他就不唱了。我估计他是想让我多睡一会。
那年的冬天,快要过年了。有一天晚上,他来到我的住处,他和我说,他家第二天杀过年猪,叫我去他家吃饭。我脸皮薄,有点不好意思。只说“好好”。
第二天早上,当我们放学之后,他已经老早的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我看到了他,我有意躲闪,但被他看到了。之后他拉住了我的手,叫我去他家吃杀猪饭。他的手,我感觉热乎乎的,就像在梦中我的爷爷拉着我的手一样。很久没有的温暖涌入我的心里。那天早上,我感觉我就是在我自己的家里吃饭一样。那一年,我很感谢遇到了这个姓王的像我爷爷一样的老人。
高考之后,分数出来,我知道我考起了。我们班一共考起了七个同学。我很感谢我的房东,像我的爷爷一样的老人。
哪一年的我,不再是雾里看花的我。我的那一年,不再是雾里看花的一年。
那三年,看见的也好,感受到的也罢。有混乱,有污浊,有忧郁,有感动。这一切,让我对当时的环境恨之入骨,让我对校外的老人感恩戴德。
痛恨的,随着咣当声消逝了。
感恩的,他却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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