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的原因,得以有机会停留在家乡比往日更久。上个周日我和爸妈一起带着儿子出发去小舅家探望97岁的外婆。
1、变了模样的乡村
一年未归,家乡变了模样,通往小舅家的小路已由坑坑洼洼高低不平的土路变成了平整光滑的水泥路,一排排凌乱错落的房子已经变成了外观齐整的白色平房或两三层的楼房,家家户户的门口过去坑洼不平的场地也被整修成了平坦开阔的水泥场地。看到这样明显的变化,浓浓的爱国热情油然而生,这是国家体恤他的子民啊。推进进屋,发现两扇大门已经焕然一新,被油漆漆成了砖红色,家里地面也被整修成了水泥地,环视家里一圈,猪圈蓬、鸡棚也做了翻新改造,还修了一个新房子专门用作洗浴间,我连连感叹:国家政策真的好,惠民利民,带动广大子民过上更好的生活,在国家这个大家庭里,只要勤劳向上,生活就会越来越好。疫情封城后的三个多月,大部分时间我都在乡下生活,对于乡村惊人的发展和变化,我充满了欣喜。以往我是想拼命逃离乡村去到城市的,如今我对便利的农村充满了留恋,我爱上了乡村环境。推门见山、青山绿水的观感带来的心灵洗涤、时不时的虫鸣鸟叫……都让我深深爱恋。
2、变了模样的外婆
外婆97岁了,已经衰老到生活不能自理了。
我是从家里没有老人的家庭中成长起来的,身边也并未见到衰老的真正模样。我对衰老、死亡有莫名的恐惧。来到小舅家的第一天晚上,我就做梦梦见自己亲眼目睹外婆因为衰老而逝世,梦里的我心怀恐惧、诧异和不舍躲在不远处看着脸庞辨识不清的人为外婆穿上寿衣。次日醒来我错愕恐慌地度过了一整天,到了晚上我心怀忐忑地把我的这个梦说给了我的爸爸妈妈,爸爸说:“那是外婆要添寿了啊!”,随着爸爸的这句话,我的恐惧担忧消散了,心里涌起阵阵欣喜。原来我的内心深处是多么希望外婆能够一直不要离去啊。妈妈说:“外婆这个样子活着也是受罪,耳朵不灵敏、眼睛看东西也看不清,说话也口齿不清了,不能自己穿衣、吃饭、走路,上厕所也很吃力,人活到这么老不如在还能生活自理的时候就死去。”我从妈妈的话中,看到了妈妈对外婆的心疼和对老到无法生活自理的担忧以及对生死的理解。我不是我的外婆,我已无法了解她的心思,可是从她偶尔冒出来的只言片语和动作中感受到她对生的深深眷念,她用含糊不清的语言吃力地说“我这样可怎么办哦?”、她会在身边有人靠近时试图紧紧抓握住对方的手不肯轻易松开。
来到外婆家的次日清晨,在小舅妈的惊呼声中,我看到外婆的半边脸肿起来、眼睛也红肿得厉害,根据我们的种种推测,我们得出结论是侧向一边睡太久把脸和眼睛压伤了。妈妈给外婆穿好衣服扶到客厅坐下,给外婆洗脸、用热毛巾微微敷了一下红肿的那半边脸,这红肿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散去。外婆的身躯佝偻、枯瘦如柴,嘴巴不停流口水,口水滴在身上混杂着卧室便桶的味道,以及偶尔不小心衣服上参杂了身上漏出的点滴大小便,让外婆的身上有股无法形容的味道……这可是我记忆中疼我爱我、年轻时撑起一大家子人生计的勤劳能干爱整洁的外婆啊,如今因为衰老成了这副模样。以前外婆身上是没有这么刺鼻的味道的,仅仅一年的时间,她再不能极其缓慢地自己摸索着去大小便就有了这种难闻的气味。最近一年多闻到稍有刺鼻的味道,就会干呕,这次好幸运,扶着外婆进出卧室、解大小便、甚至外婆便后擦屁股和倒便桶,我都没有任何生理反应。
或许是随着年纪和阅历的增长,我也在发生着变化,之前每次回来探望外婆虽然也是一如既往地亲近、照顾外婆,但从心底里怀着对衰老的恐惧和肤浅认知,在我的心里对外婆亲近又有距离。这一次我开始近距离接触和观察外婆的衰老。一整天的大部分时间外婆都要躺在床上,因为气血不足、体力不支,只有一小部分时间能坐着,其中还要进行一日两餐或三餐的活动。这次回乡的第一天和第二天除了听到外婆偶尔几声的叹气并未听见她开口讲话,我以为她已经不能开口说话了。第三天我坐在她的身边问她知不知道我是谁,告诉她当天的天气、家里其他人都在做什么,外婆突然就开口讲话了,我看到她的眼神仿佛不那么浑浊了。与外界许久没有交流的她,其实是非常期待有人告诉她身边的世界的。对啊,每个人都有与外界产生联系的根本需求,因为她的衰老和身边人的迫于生计,她与世隔绝太久太久了。
这次,我和妈妈来伺候照顾她的这几天,她逐渐更多地开口说话、表达需求。在外婆的身上我深深体会到时光慢慢走、一切都非常非常缓慢的节奏。妈妈为她换洗衣服、变着花样给她做她喜欢的食物……她得到了更细致的照顾,可是因为生计和大家庭成员分工,我们也只能在此也不便长住、只能做短暂停留。从前会在心里埋怨小舅小舅妈对外婆照顾不够细致,可是现在对人情世事了解更多的我从心底里可以理解小舅和小舅妈,也无比感恩小舅和小舅奶因为良知和孝心而做出的安排和对外婆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近身照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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