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春节的前十几天,孙玉厚一家就开始为少安的婚事忙碌起来了。本来说好少安这几天就去山西接秀莲过门儿,但前天突然接到秀莲的来信。
信上说她和父亲会相跟着在年前赶到双水村,少安那么忙,就不用再耽搁他跑一趟了。
真是个懂事娃娃,玉厚为秀莲这么体贴的为他儿子考虑而大受感动,激动地和老婆商量要加快准备婚事的节奏。可眼下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结婚以后住哪里呢?
对,钱粮早已解决了,但是住房也是个大问题,不能让咱秀莲和少安睡在他那个小土洞里吧?这可愁死玉厚老汉了,家里三辈人住一个窑洞,再不可能腾出空间。
就算是现在自己还有像玉亭结婚时那般不顾一切搬出去的勇气,谁又有闲窑可借呢?再过去金俊海家?人家儿女都大了,各住一孔窑洞,还有一口窑洞堆满了杂物。
闲窑最多的是地主成分的金光亮弟兄几家,可是之前玉亭曾带着贫下中农造反队把他们家的院子刨得稀巴烂,现在还有什么脸向人家借窑洞住呢?
村里有个把人家倒有闲窑,但又和人家交情不深,不好开口,就算是人家勉强同意,也别扭啊!且老祖母半瘫在炕上,大小便都不能自理,肮肮脏脏的,住在人家门上多不好啊!
唉!正当孙玉厚急得圪蹴在自家院子脚地上猛抽旱烟的时候,少安已经把这问题解决了。是的,一队副队长田福高帮了他,和队员们商量把一队饲养室旁边的放籽种的窑洞腾出来给少安当新房。
这窑洞久未住人,有些潮湿,少安带来一捆干柴,白天晚上烧个不停。又把它重新泥了一遍,裱糊窗纸,金波和金秀都跑过来帮忙,少安就像他们自己的亲哥哥一样。
他们还把父亲金俊海带回来的画报拿来把墙上贴得花花绿绿。这一系列操作过后,就有新房的样子了。
新房得有新物什,这不少安妈早早地就跑到俊海家,和俊海媳妇一块儿为这对新人缝新衣服、新褥子;兰花也回到娘家门上帮助母亲一起准备待客的吃食,此刻正忙着在院子里滚碾做油糕的软糜子。
少平和父亲,兰香一起相帮着杀猪把式金俊文把自家的大肥猪也给杀了!少安吃完这一顿杀猪饭后,就又起身到石圪节去买招待宾客的烟酒了。
“寒冬的山野显得荒凉而又寂寞,山上或沟道,赤裸裸地再也没什么遮掩,黄土地冻得像石板一样坚硬。山野和河边上的树木全部掉光了叶子,在寒风中孤零零地站立着。植物的种子深埋在土地下,做着悠长的冬日的梦……”
(这段摘录为紫湘根据个人喜好整理,非原文。)
“孙少安背着线褡裢,筒着双手,在公路上慢慢走着。为了躲避迎面吹来的寒风,他尽量低倾着头,使得高大的身躯罗得像一张弓。风吹着尖锐的口哨从后沟道里跑出来,不时把路面的尘土扬到他身上和脸上……”
孙少安在公路上走的形象特别有画面感,剧版里也让人印象深刻。
少安走到罐子村的一座小石桥时,突然看见他姐夫王满银正圪蹴在路边一个土圪崂里打瞌睡呢!
满银筒着双手,缩着脖子,戴着那顶肮脏的破黑呢子帽,蹲在那里连眼皮都不往开睁。
“姐夫,你圪蹴在这儿干啥哩?”
王满银一听是小舅子的声音,忙一闪身站起来。他把破呢子帽檐往头顶上扶了扶,咧开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回答说:“………你姐走后,家里就没柴烧了。我两天没放火,窑里冷得不行,就到这地方来晒一晒太阳……”
少安气得顿时都说不出话来了,而王满银倒来了精神,兴奋地说:“哈呀,你这是到石圪节置办结婚的东西去呀? 听说你媳妇是山西柳林的? 那地方我去过!好地方!我还在那里买过一箱‘红金’烟呢!返回……”
“没柴烧你不能上山砍一把吗?”少安毫不留情面的打断满银的话,他才懒得听这个二流子吹牛呢!“什么,你连饭也不做?”(咋不饿死你个熊的?)少安心里想但是没骂出来,还是忍住了一肚子火气。
最后出来的话是“那你到我们家去嘛!”没想到王满银此刻倒像个人似的说少安家这两天忙乱,兰花和娃娃都在那边,他再不好过去叨扰。等少安办事那天,他过去吃席啊!唉,就让这个二流子自作自受去吧。
“孙少安来到石圪节供销社,买了十来瓶廉价的瓶装酒和五条纸烟,又买了一些做肉的大茴和花椒。”
他想要不要到公社去请一下他的小学同学刘根民呢?他们关系依然密切,虽然根民做了公社文书,他当了农民,但是根民一点也不摆架子。后来一想,他和秀莲登记结婚还是要经根民的手,到时再请也不迟!
到了街上的唯一的理发店门前,少安也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开这个“洋荤”,他平时的头发都是大队会计田海民给理的,海民有一套自己的理发用具,只是技术不太行,总会把他的一颗头弄得沟沟渠渠的。
唉,这次可是要当新女婿,应该给头发理体面一些,花个两毛五就花个两毛五吧!咦,这全公社唯一的专业理发师胡得禄理出来的头发就是不一样,一下就把他弄得俊蛋蛋的!一高兴,少安心里霎时间也变得热腾腾的!
但当他经过石圪节的小桥时,心瞬间凉却下来。触景生情,他想到春天的时候,他手里攥着润叶满含深情的恋爱信,泪眼朦胧地站在那里的情景。
此刻,润叶那眉含情、眼含笑又略显羞涩的红扑扑的脸又浮现在少安的脑海中,耳边似乎又传来了她那温暖又熟悉的笑声和说话声……
噢,不,这一切都将永远过去了!他马上就要和秀莲在一块过日子,组建起一个地道的农民家庭来。
少安垂着头,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家的方向走去。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自己眼窝里热辣辣的。他也没什么可惋惜的,因为命运就该如此。可是,他还是想,还是想跑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
备注:
《平凡的世界》系列,第一部第三十四章读书笔记。
为啥从三十一章直接跳到三十四章了?因为第三十二章和三十三章写的是本部小说中关于政治的那条线,暂不作深入探讨!
正面人物田福军、张有智、刘志祥VS反面人物冯世宽、马国雄、周文龙,李登云现在由于和田福军的特殊关系(即将成为亲家)不好明面支持一把手冯世宽,开会双手扶脸装牙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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