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雨是一名美术学院的毕业生。大学毕业以后，他没有回老家那座十八线小县城，而是来到了一座繁华的沿海大都市。原因很简单，他想追寻自己的理想，毕竟没有人愿意平庸一辈子。
郑新雨是男生，尽管他的名字很像女生。他从小不喜欢文化课，只喜欢画画。上小学的时候，他因为总是在数学课上偷偷画画，因而经常被数学老师罚站，甚至时间长了成为了数学老师的眼中钉肉中刺。还好，语文老师也就是班主任特别欣赏他的美术才能，破例允许他兴致来了可以在语文课上画画，而不用担心受到任何处罚。他因此特别喜欢和感激语文老师，小学毕业的特地给语文老师画了一幅画像。去年过年的时候，郑新雨给语文老师打电话拜年问好，得知对方这么多年来还一直珍藏着那幅画像。
郑新雨如今在大城市“安了家”——他用自己带来的生活费租了一间大厦的顶楼阁楼。其实，这里的租金远远超过一间民房了，可是他不后悔，因为这里的位置足够高，他可以看见这座城市更多的风景。
郑新雨梦想成为一名画家，可是成为画家之前，他必须首先解决一个问题——生存下来。理想这玩意儿很美好，但是毕竟不能当饭吃啊。他努力创作了许多画作，希望可以靠卖画为生，从而实现自己的画家梦。
那天下午，他带着自己的三十幅画来到街心广场。那里人很多，男女老少各得其乐。他信心满满，以为自己的画很快就会被大家抢购一空的。没想到，被吸引过来看画并且评头论足的人虽然很多，然而愿意马上掏出真金白银来买画的人却寥寥无几。一个下午过去了，太阳已经-落山了，街心广场已经“退了潮”，他总共才卖出去两幅画，其中一幅画还是以赠品的形式卖出去的。广场上的人走完了，只有一只麻雀跟他作伴。那一刻，失望的郑新雨重新理解了“门可罗雀”这个古老的成语。接连一个礼拜，郑新雨每天下午都去街心广场卖画，然而卖到的钱也只够交水电费而已。甚至有一天下午，一位戴金丝边眼镜的叔叔问他能不能送给自己一幅画。郑新雨苦笑着拒绝了对方的要求，然后叹着气卷起东西回了家。
卖画这条路看起来走不通了。
一个偶然的机会，郑新雨得知郊区的一所学校要布置校园，需要人给所有的围墙内外都画上宣传画。他因为囊中羞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前去了解，没想到顺利地包揽下了这个活儿。挥汗如雨地干了整整三天时间，郑新雨出色地完成了任务，然后就从学校财务室拿到了三千元人民币的报酬。那一刻，郑新雨惊呆了——这种他以前根本看不上眼的不入流的工作，居然可以给他带来真金白银的收入。而卖画这种看起来非常高大上的艺术家的事业，差点儿把他饿死在了这座常住人口超过一千两百万的繁华城市里。
自那以后，郑新雨四处打听哪一所城乡学校需要美化校园，只要有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梦想，此时此刻，不得不向现实低了头。
现在，郑新雨拖着疲惫的身躯又回到了自己的阁楼里。右边裤兜里鼓鼓囊囊的，那是他最近三天给另一所乡村小学校美化校园拿到的报酬。除过往返车费，他净挣了一千八百元。钱不算多，可是他相当地满足——最起码这个月房租又有着落了。
洗了把脸，煮了一碗泡面吃了，郑新雨走出阁楼，趴在大厦的阳台边上远望。这座城市的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密密麻麻，看得人头晕目眩。夕阳西下，鸟雀归巢，火烧云也上来了。天空中的云朵被不甘心的阳光分割成一片一片的，有的像鱼鳞，有的像羽毛，有的像小狗，有的像蜈蚣……
突然，郑新雨想起了他贫穷而遥远的故乡。那里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那里有他再熟悉不过的父老乡亲，有一口一年四季水源不断的古老水井，也有两扇曾经被爱欺负人的小伙伴用砖头砸得变了形状的红漆大门。对了，还有他小时候最喜欢看的白色炊烟，那是家的味道，是妈妈的味道。此刻，那记忆中的白色的炊烟那么熟悉，又恍然变得那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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