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阳光如同发怒的狮子咆哮着,把一波波热浪推向地面。道路两旁矮矮丛丛的绿叶卷起卷儿,花儿也蔫的默不作声,路上几乎没了行人。唯有汽车和偶尔飞驰而过的电动车还在热气蒸腾的公路上奔跑。
刚才被一辆飞来的电动车吓一跳,稳稳神,我把车停在了道边儿。然后把空调温度稍微调高点儿。最近两年开始畏寒,和年龄有关吧?我想,不知不觉间竟已是油腻中年。
然后把座位调了个舒适的角度,半躺着一边闭目养神,一边注意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滴滴讯息。
这是个燥热的夏日午后,我已经连续三天在这个时间和地点等那个女人了。
自上次遇到她,无意间的一瞥,就觉得她身上有种他熟悉的东西,样貌、声音还是说话语气?我说不出。
从那天起,无论在办公室或回到家,我总不由自主想起她。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实在找不出答案,我就甩甩脑袋,似乎这样能把这女人甩出去,不再打扰到我似的。
而愈如此,我又愈发的想探个究竟。
于是,我把上次女人下单讯息调出,并记录下来,然后在三天前她上车的附近等她。
就在我眯着眼睛差点睡着的时候,突然一个激灵,我向车窗外下意识望了一眼,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车前不远处出现。
我揉了揉眼睛,把头向车前玻璃凑了凑,的确是那个女人。
她身旁放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纸箱,背着上次那个浅棕色小皮包,穿着一条淡蓝色连衣裙,头发短短的微卷着,一双轻便的白色平底凉鞋。
身材欣长,面容虽有年龄痕迹,但却给人一种当年一定是一枝花的感觉。说白了就是至今风韵犹存。
她好像不怕热,静静的站在曝阳下,既不像别的女人打遮阳伞戴帽子,丝毫连汗都没有一滴的。好奇怪的女人,我心里嘟哝道。
“嗨!真巧,您准备打车吗?”走近女人身边我礼貌的问。
她惊诧的看了我一眼,下意识把包往身前拉了拉。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盯着我,并没打算和我有交谈的意思。
“哦!您别误会。前几天您在滴滴上打过我的车。刚好现在我路过看到您。您是在等车吗?这么热的天为什么不滴滴下单呢?”我一连串解释着。
女人表情起了变化,脸部开始有了一丝不好意思的笑意。看上去她似乎想起了什么,能用大奔做滴滴的毕竟不多,所以,她可能有印象。
“这么巧?我到车里再下单可以吗?”她问。
“是的,那我帮您把箱子搬到后备箱,您就请上车吧。”说着我立刻打开后备箱和车门,把东西放好。
坐下后这女人开始下单,她说还是去上次那个地方。
道路我已熟悉。许因为第二次遇见,这女人开始主动和我聊起来。
但也没太多让我感兴趣的内容,无非是天气明星八卦城市新闻。我想探个究竟为何她身上总有种吸引我的东西,但又不知从何聊起。
就在我这种心不在焉里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个老小区,低楼层,我把箱子从后备箱搬下来说:“不介意我送你过去吧?这箱子挺沉的。”
“哎呀!这可太麻烦你了!你这服务态度和你的车很匹配,高端大气,那我就不客气了,帮我搬上去吧,趁着喝口茶。”这女人竟然和我开起了玩笑。
我笑笑把车锁好就跟着女人上了楼。女人在4楼东门停下,敲了敲门,喊着一个名字。
只听里面有争吵声,然后有摔碎东西的声音。
女人尴尬的笑笑,又大力的继续敲门,并用比刚才高八度的声音继续喊一个人的名字。
这时,里面声音停了,有"拖沓拖沓"的脚步声传来。打开门,一个三十多岁有点秃顶的男人露出头来,脸上还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一看是女人立刻满脸堆笑地说:“妈,你来了?”
女人把脸沉下来,也不理他。把门又打开些,让他把箱子接过去,又对门外的我说:“你过来坐下吧?”
本来我是不会进去的,但等三天不就想解开一个谜吗?于是就毫不客气的进去了。
此时,我看到还有一个年轻点的女人正一脸愤怒的站在客厅中间,头发半遮着脸,身上穿了件有些发旧的睡裙,因为发怒她的脸多少有些变形。
但就是这样一张变形的脸让我吓了一跳。
“这不是10年前因病走了的初恋吗?”我忽然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你是黎骊吗?”我手心有些发凉。
那年轻女人不吭声,不过是面部表情缓和了些。
她盯着我看了会儿,然后垂下眼睛,隐约有一滴泪在她眼角滴下。
“阿姨,她是黎骊吗?”
这时,我转过头来望向那个老女人,老女人不见了,是去其他房间了?男人也不见了。
我又转脸望向“黎骊”,她也不见了。
然后我就觉得眼前一片漆黑,想努力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挣扎间就飘了起来。
眼前开始出现一些不知名的如小树条样儿的东西在我身体周围飘来荡去。
好不容易越过这些飘到有一点亮光的地方,凑过去一看,是老婆、女儿和父母。他们都在号啕大哭,哭的很是伤心,还有很多亲戚也都在,我想靠近他们,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音乐,我仔细听,音乐声很熟悉,并越来越大,越来离自己越近。我努力让自己思想集中起来,挣脱刚才那一幕,然后眼前那一切就没了。
迷糊间睁开眼睛,是我手机在响,客户打来的,给客户讲完发现天已近黄昏,阳光终于有所收敛。
这三天一直被那个女人搅扰的没休息好,竟然困的在车里睡着了。
这几年一直在对初恋的怀念中度过。和初恋算是青梅竹马。初中开始在一起,一直等到她大学毕业,准备计划结婚时,她病了,检查出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整个治疗期间,我一直陪着她。
我们珍惜在一起的每一天。也许有了我的陪伴她很乐观,医生说能坚持那么久在她们预料之外。但最终还是没抵挡住病魔的无情,八个月后她还是永远离开了。
最后那刻,在我怀里,她要我承诺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忘记她,尽快找一位好女子结婚生子,她说她会在天上祝福我们。那天我泣不成声,我知道这辈子忘不了她。
把她送走后,我觉得自己成了行尸走肉。每天像幽魂一样活在有她的世界里。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盯着她的照片发呆。泪不由自主流下。一个大男人,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脆弱,这么容易被击垮。
和妻子在一起是家人催婚的结果。家人看出我的颓废,为了拯救我吧?安排相亲,我没有抗拒,木偶般的听从着他们的安排。
只是我一直游离于这个家庭之外,滴滴接单是为了每天可以不那么早进家。
而今想起梦中妻儿那悲伤的一幕,我决定立刻回去,这些年欠妻子的该补回来了。
该放下的执念必须放下,活在当下才是对自己和身边人的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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