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载货物的车跑起来有些慢悠。当然,平阔簇新的三行车道上,如果适当地踩踩油门,车还是可以快上十几码的。只是我无心这样的举动。
你看,阳光真好,特别是冬日半下午的阳光。它如稀释的鎏金,流过稀疏的树桠,涂在挡风玻璃上。温暖就徐徐地膨胀开了,让人有着说不出的轻松与诱惑。好了,就臆想它仿佛是软软的棉花糖,正抵着我的唇。
好车道,好阳光,似乎还缺少了一点什么。是的,缺少了一点浪漫的情调。尽管一个人,并且浓缩在这方寸之地,但是这些不影响浪漫。驾驶室里别无它选,我欠了身子,只能将手伸向车载SD。
我依然选了那首《我的未来不是梦》,张雨生的。那张娃娃的脸,学生发,大眼镜,我永远都记得。为了这个难忘的印象,年轻时代的我不知模仿过多少次。并且,他独特的嗓音,更让我无数次着迷。不论何时何地,不论怎样的年纪,唱着,唱着,总是很容易将人带进属于他的那个年代。
那个年代的颜色,多像这冬日阳光的色泽,比琥珀色浅,比鹅黄色深,有一层朦胧的飘忽;那个年代的温度,多像这冬日阳光的温度,比篝火淡,比掌心热,有一池温泉的暖润。
我在那个年代里,一点也不像现在这个样子。我虽然不是嫌弃现在的自己,但是,至少有些小小的抱怨。曾经无数次唱着这首《我的未来不是梦》的时候,心中那憧憬着无数对于未来的想象,它们是多么地美好,就是闭眼,都能感觉出如蜜甘饴流过嘴角,如花鲜艳斜插云鬓的模样。可如今,这些美好的想象都如同吹得鼓鼓的气球,渐渐漏气。甭说飞上高空,就是在两掌之间挤压,也显得没有那样的饱满那样的实在了。
可是梦呢,是少了很多。随着年龄的愈大,梦愈来愈遥远,甚至褪色失真。这仿佛身边的田野,因收获无比空旷,无比荒芜。那无边枯黄的稻茌,是庄稼给未来留下的梦吗?它们宏阔铺开,将冬的底色毫无保留地袒露。虽然它们已无作为,但在阳光下,它们泛着金黄的色彩,这样的暖色,在冬天里让人过目便忘却了寒冷,甚至可以联想起燃烧的火焰。我想,这就是季节的梦,也仿佛是人生中的梦,在天地之间充盈,不着边际。
我常常喜欢孤独地在田野行走。田野到底承载了什么?田野纵横的阡陌与交错的河流,田野茂盛的庄稼与疯长的野草,田野上的落日与焚烟,它们都编织着一个个美好的梦,在黎明中醒来,又在黄昏中睡去。就像现在,我看见田野中那一簇簇荻花,它们也曾经是我的梦,一个美好的山水田园梦。我在想象中等待晚霞满天,然后群鹜飞起;或许田野的那边就是芦苇荡,彼时,有桨声击水流荡,有离人轻歌唱晚。这时的梦很安静,很纯粹,没有丝毫的欲望,我想,它是不是我最终的梦呢。
一个人孤单行走,还是希望有梦来陪伴,陪伴我来走许许多多其实很简单很平常的路。我害怕失去梦,虽然现在,我无法具体地说出自己未来的梦究竟是什么。梦,总是要有的。我时常莫名地这样安慰自己,以此证明自己还在乐观地真实地生活着,没有虚度属于自己短暂的时光。
当我抬头望广漠的天空时,天空灰蓝而泛白,有一只鸟拉直着翅膀滑过,它驮着金黄的阳光渐行渐远。它在天空最终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是天空的梦消失了吗?浩瀚的天空是需要梦来装饰的,太过于空白只能说明尘世间少了放逐梦的勇气。对于天空的飞翔,从始至终都有我的梦。可惜我从来没有借助飞翔实现我翱游蓝天的梦,我只能在思想上实现飞翔的意象,在云端上如仙鹤浮游。
在更高的天空中,我忽然发现有一只银灰色闪光的物什在缓缓游动。这一刻,我心中猛地一阵感动。它离我究竟有多高有多远?它生于地面而飞翔于天空,可能是梦最幻想的方式。但是,它不也实现了吗。看来,梦还是要有的,无论肤浅的还是深刻的,人生一定要有梦随同。就如同这天空,如果失去了飞翔,就失去了诱惑;失去了诱惑,就失去了动力,生命也会因此失去光彩,生活就会黯然失色。
“你是不是像我在太阳下低头,流着汗水默默地工作”,年少的时候,根本无法体会其中的无奈,每每听这句,仿佛是“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现在,已深深体会,在感叹生活艰辛的同时,更加希望将今生为数不多的梦抓得更紧,认认真真过好每一天。不要屈从于命运的乖张,自己的生活自己做主,因为有梦,所以勇敢前行。
《我的未来不是梦》,一路陪伴我反反复复唱了多少遍。有阳光的下午,有歌的下午,真好。至少它让我再次相信,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要努力,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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