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太

从李老太那五个模样俊俏的女儿那里，完全可以看出李老太年轻时绝对也是个美女。

李老太端着碗，呼啦呼啦地扒几口饭说道：碰到灾荒年月，长得再俊，也不抵一碗面条值钱。

李老太从不避讳自己是用一碗面条换来做人家媳妇的。

也从不避讳对那个用一碗面条就换了个黄花大闺女的男人的厌恶。

李老太生下第五个女孩时，就跟那个懒得只剩四根棒撑着还好酒的男人离了婚。

那懒男人没几年就喝酒喝得死掉了。

她自己靠着捡破烂赚钱，把五个女孩儿拉扯长大。

李老太的七十年代后期和整个的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初期，都是在徐州城里青年路，彭城路，解放路，大马路那一带靠着捡破烂和掏垃圾桶过来的。

李老太打着饱嗝说她每天都背着蛇皮袋，一脚一脚地把这些热闹地方都挨着巡一遍。巡到捡的破烂把蛇皮袋撑满了，就背到袁桥收购点把破烂卖了。

李老太打着饱嗝说：有手有脚的，人只要勤快些，能耐得苦，这日子也差不到哪里去。这么的，五个女孩子我都给弄得利亮亮干净净地找了婆家。婆家哪个有说咱闺女不识体的？人活一口气，争的就是个面。

前几年，李老太又学会了登三轮车，手脚还是那么勤快，眼目头脑还是那么灵活，一点也不显老态。每天还是悠哉悠哉地去捡破烂，她说那是她的习惯，她的乐趣。

她不愿意到闺女家去住，她想得开。她自己租住在城中村。每天都逍遥自在的。

城中村里的每户人家都住了好几户房客。

李老太对门的房客姓徐，五十岁左右，沛县人，老婆在家偷汉子，他觉得没脸在家乡呆了，就在食品城找了个出大力的扛货包的活计。

贞洁了几十年的李老太犯了花痴。老房子着火一样的犯了花痴。

各种对那整天苦脸徐的关心关切小心讨好示好。

各种花样的汤水点心鱼肉小炒和闺女们三不五时的孝敬给她的补品。

苦脸徐渐渐地脸圆润了。

也能和李老太喝上两盅小酒。

李老太买了许多润肤抗皱霜。

每天擦得香香的。

头面衣服每天都干净净的。

熟人们开她玩笑，她不在意，开朗地哈哈地笑：少要沉稳老要狂，少不沉稳小流氓，老来不狂病秧秧，小酒小肉小朋友，少活也得九十九。

院子里又搬来个女房客。模样看着也周正。四十岁左右。

不久，这女人就搬到苦脸徐的屋子里住下了。

李老太关着门难过了几天。

几天后，李老太如常一样大大咧咧地端着碗往苦脸徐的屋里跑。

还是那样说说笑笑地。

几天后，那女人的男人带着孩子找了来，那女人跟那男人走了。

李老太再也没往苦脸徐的屋里跑了。

苦脸徐这么地呆着无趣，悄没声地搬走了。

李老太还是那么悠哉悠哉地每天捡破烂。

每天都喜气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