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水

“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王先明拎着个脏兮兮的帆布包，在化妆品专区转了两大圈，终于找到了这个两个C背靠背交叉的图案。

“我要那个什么5号的香水。”王先明一边嗫嚅着这对热情的服务员说，一边局促地用眼睛扫射着琳琅满目的柜台，白色的灯光太亮了，那些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玻璃瓶反射的光线刺得他眼睛发花。

“先生，推荐您这款Chanel No.5 淡香型 50ML喷装，比较适合亚洲女性日常使用，你看可以吗？”王先明有点发懵，怀疑自己是不是在跟中国人说话，怎么听不懂，什么“掀奶儿”，什么“南北发五”。为了不显得太囧，他打算不去纠结这些，不就是香水嘛，都一样，他清了清嗓子问：“多少钱？”

“先生，一共是750元，请问您是刷卡还是付现金。”

“现金。”

从商场出来，手里握着包装精致的盒子，王先明发现自己竟出了一头汗，买东西也不是个轻松的活儿啊。

这个夏天出奇的热，白天的工地上有50多度，晚上也没好哪儿去，好容易憋不住困能睡着一会儿，一觉醒来跟游了个泳回来似的。工地上停工半个月，王先明想正好回家看看父母，陪陪媳妇儿，过完年出来打工就没回去过。临走前，他想给父母买点吃的，给媳妇儿买个礼物。

他记得公司的会计每次来发工资的时候，老远就能闻到一阵香，每次都不用看到人，闻到那香喷喷的味道，工友们就兴奋起来，那是即将见到血汗钱的信号。有次他问会计喷的什么香水这么香，会计皱着眉疑惑地看着他，差点就喊流氓，要给他一个耳掴子，他连忙说：“你别误会，我是想给我媳妇儿也买一瓶香水，不知道买什么样的。”会计告诉他这是一个法国的品牌什么5号香水，名字他记不住，会计从包里拿出香水瓶子指给他看，告诉他就是两个C背靠背交叉的标志。两个半圆背靠背交叉，这下他记住了。

怕香水放在帆布包里撞坏了，他将其小心翼翼地揣在裤子口袋里，踏上了回家的火车，想象着妻子收到礼物该有多开心，城里女孩有的奢侈品，她也可以拥有一件了。

坐了30多个小时的火车，四个小时的汽车，王先明拖着疲惫的身躯和兴奋的心情到了家。

进了自家的院子，刚想喊一句：“芸，我回来了。”就听到屋里传来妻子刘芸的声音：“你快点啊，我男人快回来了。”

紧接着是一个男人喘着粗气的声音：“你别催了，就快好了。”

“我说让你昨天来，你非要今天来。”刘芸抱怨到。

“昨天不是没时间嘛，太忙了，你别急，一会就好。”男人喘着气，憋着劲儿说。

王先明脑子“嗡”的一声，随后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跟个木偶似的拎着包转身朝外走。村口碰上王二，跟他打招呼：“哟，小明哥，这是才回来，还是又要走啊。”他好像没看见他，也没听见他说话，王二没趣地走开了。

王先明放下包，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站在路边一根接一根地抽起烟来。约莫过了半个钟头，他继续掏出烟盒一摸，空了。烟盒空了，脑子好像清醒了些，他扔了烟盒，从口袋里拿出香水，拆开包装，抚摸着瓶身，好精致的瓶子啊！

“去你妈的！”他突然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香水瓶啪地一声砸在“王家村”的石碑上，香水溅了他一身，浓郁而暧昧的香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王先明拎起包往家里飞奔。

跑到院子大门口，急刹住脚步，差点和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出来的男人身着深蓝色的工作服，手里拎着个工具包，肩上还挎着一圈管子。刘芸站在院子里冲那男人说：“师傅，谢谢你啊，慢走。”看见王先明站在门口，眼睛里闪过一道欣喜的光：“明，你回来啦！瞧你热得满脸通红的。我给家里装了个空调，快进屋里先凉快凉快吧。”

“那个，我先洗个澡。”一直愣在那里的王先明忽然想起什么来，闷头往屋里大步走去。

洗完澡出来，发现刘芸站在门口，一脸严肃地瞪着他，接着把他推到一边，冲进洗漱间，又火炮儿似的跳到他面前，冷笑一声：“今天挺勤快啊，洗完澡就把衣服给泡上了？漏了什么吧，包也该泡一泡啊。说说吧，哪里来的女人的香味儿？”

“阿嚏！”这空调的冷气真足，王先明经不住打了个喷嚏......

生活就像一张考卷儿，有些问题答案很简单，有些问题没有答案，可有些问题，你明知道答案，却无法作答。该怎么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