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开始了。
今早地铁站内多了不少行李箱,被拖拽着从2号线换到1号线,它们将经过多次换乘,去往各自的来处。
现在已经没有了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孤寂,并不“独”,眼见的都是异乡客。早已经过了出个远门就是“背井离乡”的时代,家乡自然是亲切的,但也实在没必要把外地生活的寂寞夸张成凄苦,想家不是因为在外过得憋屈疲惫,只是想家而已。
在我自己的时间线里,年的意义随着其它东西的消亡逐渐淡化了,今年更甚。
从对压岁钱、烟花、热闹的渴望,到后来变为对家人团圆的渴望。我常想,如果能齐齐整整吃个饭,或见个团圆面都好。
不能了,圆就是没有缺口。
我最近一次过年,是八年前。人看见美好的东西,总爱往长久上联想,想花开不败,青山不改。小孩子更是如此。那时候我以为过年就是爆竹红包新衣服,年年如此,年年也一定如此。
除夕前夜,父亲会在晚上写春联,却从不当着我们的面裁纸提笔,大概是嫌太闹了。家里一共需要八幅春联,每到这天,总要熬到深夜。
除夕夜烟花燃遍,大家围守在电视机前被小品逗得大笑,余光扫见玻璃因烟花明暗不定,屋里屋外全开着灯,院子里亮堂堂的。
父亲有守岁的习惯,并不像别人守到凌晨,是要一直守到天亮。如果半夜醒来上厕所,就能看到他靠着窗扇打盹儿,旁边放着一杯浓茶,磁带抽抽搭搭唱着,不是《牡丹亭》就是《花亭相会》或《三娘教子》之类。
我最喜欢除夕后半夜,烟花散落,空气中的烟雾并没有完全散去,香炉里香灰渐渐积高,蜡烛燃烬,大家都睡着了,我还在为明天兴奋。
我最近一次过年,是八年前。总觉得生活很长,眼看着太阳西斜也不做纠缠。哪怕过完十五春节结束,十分珍爱的新衣服也穿旧了,却不觉得遗憾。这有什么遗憾呢,过了今年,还能盼明年,毕竟年年如此。只要还有来日,没有人会在意失去。
我最近一次过年,是八年前。
好些年前了。
地铁提示音响,雍和宫站到了。
地铁站距公司有十分钟脚程,我与单车无缘。冬天有一个好处是大家都包裹的很严实,不用被迫用眼睛接收对面来人面部的讯息,谁也不妨碍谁,低头走完自己的路程就行。我太适合这个季节了。
今天受春运影响,想了不少事。
人总要向前看。
可我不是一朵蘑菇,不是一株塑料花,也不能像佛一样拈花一笑就了悟了,我是尘世里的活人,看着生命里的填充物一点一点流逝消亡,不能不做纠缠,却又纠不住什么。
人活在世上需要支点,在面对必然流逝的同时,还要去重新养育一些东西,制造新的羁绊,如果没有不断养育新东西的能力,生命很快就被掏空了,要么麻木要么出现轻生的念头,这都不是我要的。
其实我始终做不到平静看待过去,也没有能力化解痛苦。
我无法像许三观一样,拍一拍桌子喊:“来一盘炒猪肝,二两黄酒,黄酒温一温。”吃完喝完就能忘却刚刚的遭受。首先,猪肝我就吃不下去,我也没有身体损伤,端着别的理由去效仿总归是名不正言不顺。
我能做的,就是当作没有事情发生过一样,继续生活。
我现在很少想以前的事,下班已经很疲累,好好回家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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