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我的目光游移不定,这个狭窄的店面里光线昏暗,但仍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些色彩鲜艳的包装上的大号字体和衣着简单的模特形象。
一个身影在柜台的角落缓缓起身,他的脚步声沉重有力,好像踩到了我身上的起搏器,加快了我心跳的频率,我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汗在裤子上一抹,让自己显得镇定一些。
老板是个身材不高的胖子,有着让人印象深刻的粗重眉毛,发际线的退后让幸存的头发成绺状贴在他油腻的额头上。
“小伙子,要啥子啊。”老板露出明知故问的笑容。
我跟他的眼神微一交汇,就低下头佯装在柜台挑选商品,他的眼睛像盯着猎物的鹰,让我不太舒服。
“来个套。”我故作老道。
“呵呵,来个啥类型的。”
“哪种卖的好就拿那种。”
“小伙子,这东西跟挑鞋一样,首先尺寸要合脚,其次,不同类型和品牌带来的体验也是不一样的。”老板从柜台里拿出了几个盒子。
“我建议你来一个组合套装。”
“不用那么多。”我拿了个我认识的品牌。
“一个够用么。”老板用在我看来戏谑的声音问道。
我想了想,又拿了两个,急慌慌的给了钱,转身逃离这个地方。
身后传来老板的声音。
“要不要纸巾啊,延时用的……”
五年前的2009,网购还远没有在人群中普及,但在每个大学的附近总有这么一个挂着暧昧颜色招牌的店铺,让我们这些学生在经过时装作视而不见,其实早把它的坐标埋在心里,以备不时之需。
在绝大部分时间,这家店铺都是出于门可罗雀的状态,可在这欲望横流的午夜时分,不时有红男绿女光顾此地,我在这家店的附近徘徊了很久,就连进店需要多长时间我也在心中做好精确计算,来确保在不会与相熟的人在店内相遇,和店主的交谈让我十分尴尬,但至少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我深吸一口气,来平复悸动的心跳,夜晚的空气凉爽湿润,夹杂着一丝沿街大排档的烟火气,我转过两个路口,进入一条热闹的胡同,这里的ktv隔音并不好,震耳欲聋的音乐声催促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直到胡同的尽头,有一家装潢简陋的旅馆,我匆匆走了进去。
“乐乐。”我轻轻地敲了敲门。
然而屋内并没有回应,这让我有些急躁。
“乐乐,你在么!”我加重了敲门的力度。
……
死丫头,跑哪去了,不会出什么事吧,我开始胡思乱想起来,把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试图寻觅屋内的一些蛛丝马迹。
“当。”一声刺耳的声音通过木质的门板传来,激荡着我的耳膜。正当我应激性的逃离门口,揉搓着自己耳朵的时候,吱嘎一声,门钎开了一条小缝。
我迫不及待的拉开木门,欺身进去,看到了正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的乐乐。
“又是你这坏蛋在捣鬼。”我又好气又好笑。
“哈哈,你不知道你着急时候的样子有多好笑。”乐乐躺在床上,笑的更加肆意。
“捣蛋鬼,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我把乐乐翻了过来,故作惩戒的拍打着她的屁股。
“别闹了,痒。”乐乐挣扎着起了身,突然含情脉脉的看着我。
“不知道为什么,我特别喜欢看到你担心我,在乎我,这让我充满了安全感。”
我看着乐乐的眼神,本来因为嬉闹而冷却的欲火又重新升腾了起来,一把将她紧紧抱住。
“你的心跳的好快。”乐乐在我耳边喃喃的说。
“一会儿会更快。”我堵住了乐乐的嘴巴,感受着她嘴唇的饱满湿润,也体味着她应对的清涩纯真。
“啊。”乐乐轻轻推开了我,俏脸显得明艳娇羞。
“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没事,适应就好。”我急不可耐,又开始了下一轮的进攻,并无师自通的试图用舌头撬开乐乐的贝齿,乐乐稍微迟疑了一下,但终于在我不断地进攻中放弃抵抗,我感觉如同深入了秘境,开启了幽泉,我闭上双眼,静静的感受所触的滑嫩柔软,乐乐缓缓迎合我的徐风细雨,鬼马俏皮的开始闪躲她的香舌,让我一时难以捉摸,我只有继续寻觅,不断探索,并情不自禁的抱紧乐乐,想把彼此揉搓融合。
自混沌初开,洪荒创世而来的本能意识开始觉醒,我虔诚的祈祷上苍将此刻定格,这霎那海棠生香,鲥鱼无刺,红楼梦全,人生无憾,两个纠缠的灵魂,两颗炙热跃动的心,此刻幻为高山汩汩而出的泉水,化为清晨温暖湿润的阳光。乐乐也在最初的羞涩生疏后开始食髓知味的反客为主,把我扑倒在床上。乐乐天生就是个不甘被支配,不愿意服输的人吧。
这一晚,一切事情水到渠成般自然发生,筋疲力竭的我们相拥在床上,乐乐脸上的嫣红还未完全褪去,小鸟依人的在我胸前画着旋涡。
“累么。”
“当然,用心了,就会累。”我轻抚着乐乐的秀发。
“嘻嘻,这会儿你终于老实了,不那么猴急了。”乐乐甜甜的笑着,转瞬间又流露出落寞的神情。
“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莫名的没有安全感,如果有一天,你不因为我着急和焦虑,而是就这么平静的看着我,会不会就不在乎我了。”
“怎么会,傻瓜,为什么总要胡思乱想,我们现在不是很好么。”
“现在……”
“好了。”我打断了乐乐。
“好好睡吧。”
那晚之后,我对那家成人用品店的老板开始心生好感,幸亏他的建议,我才多带了几个小雨伞,唯一的可惜是错过了他推荐的延时纸巾,让我的第一次不那么圆满,也许就像断臂的维纳斯一样,刻骨铭心美好的事物能让人成长,也总带着些许残缺和遗憾。
随着时间的推移,乐乐的面貌在我脑海中愈加模糊,曾经用手机拍摄的照片,也随着手机世代的更迭遗失,保存着照片的过气网站密码也渐渐忘记,但每当我午夜梦回之时,我们曾经相处的细节反而更加清晰。我和乐乐没有什么波澜壮阔的爱情故事,我们都是芸芸众生中的平凡者,冥冥中的缘分让我们相遇,一见如故的感觉让我们在一起,青春时期的爱情,拥有着现在回想仍会面露微笑的小确幸。
我会想起第一次握手时她指尖的温度和她稍显局促的神情,会想起第一次和她在校园的湖边散步,在盛放桂花的浓郁香气中寻找她发梢清爽的味道,会想起第一次我给她夹菜时她眼神中幸福的光芒,会想起太多的第一次,也会想起太多的她为我做过的第一次。
乐乐的腿很漂亮,即使在款式老旧的牛仔裤包裹下依然纤细笔直,不显一丝的臃肿,然而她并不想改变自己的穿衣风格,只是在我的劝说下,为了满足我的欲望,才同意尝试一下丝袜,那是我难以忘怀的一刻,乐乐踩着浅粉色的拖鞋,慢慢褪下牛仔裤,之后走向床边,那里放着我刚为她准备的黑色丝袜,她轻轻甩掉拖鞋,脚底显露出可爱的粉红色,但马上它便会被另一层诱惑的新皮肤所覆盖,第一次穿乐乐还不那么熟练,可她很快就被这层黑色肌肤的触感和给身体带来的改变所吸引。
“好看么。”乐乐弓起脚背,一道完美的曲线如同雨后炫目的彩虹。
我一时难以言表,只好以疾风骤雨的行动作为回应。
“恩,轻一点。”乐乐喃喃地说。
我节奏稍缓,轻晃扁舟,荡起一江春水,等待乐乐慢慢适应,和风旭日突现电闪雷鸣,挣扎和闪躲变成了旗鼓相当,变成了互相纠缠,我们如同在怒海狂涛中颠荡起浮,她欲乘风破浪,我欲怒斩狂澜,终于一道光耀的白虹刺破长空,一切风驻雨歇,尘埃落定,归于平静。
“就这么死了该多好啊。”乐乐呓语道。
“是啊,这么死了,死在你床上,死在你怀里,该有多好啊……”
我并没有敷衍乐乐,没想到在最灿烂的年华却冒出最荒诞的想法,这是年轻的灵与肉碰撞产生的强大反应,可后来每每感到毛血日衰,志气渐微的时候,却对生命倍感珍视了。
随着需求的增加,我与那家成人店的老板的交集更加密切,老板姓朱,熟了后我就叫他老朱,他在大学附近已经做了十多年生意,初时他也是开了个小旅馆,后来机智的转行,开了这个受众广泛的小店。大二上半年,我和乐乐开始合住,离他那不远,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喜欢去朱老板那扯扯闲蛋。
“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十足的愣头青还非要装作老江湖,逗死我了。”老朱点了根烟,露出他标志性的猥琐笑容。
“谁还没有个年轻的时候,老朱你这大脑袋没白长,容量还不小,什么陈芝麻烂谷子事都记着。”我毫不客气的从老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美滋滋的点上。
“算你有眼力,我这记性不是吹,来过我这的人我心里都有数,不仅记着模样和声音,他们用多大的型号喜欢什么品牌我这心里都有一笔账。”
后来想想,老朱也应该算是搞大数据的先驱了吧。
“嗨,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晚上有事没,来一顿啊。”
“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老朱笑眯眯的看着我。
“不陪你的小女朋友了。”
“她晚上有实验,再说她也不愿意让我总喝酒,喝酒必须有她陪着,跟同学喝吧,怕他们以此威胁报告乐乐,我还得倒搭他们饮料。”
“小小年纪,家教还挺严,跟我就没事了呗。”
“那是,乐乐也不能来这儿啊,况且我这请你一顿,你以后不得给我打点折啥的。”
“唉,小伙子,估计你就没憋着什么好心眼,我这买卖得你干。”老朱无奈的摇了摇头。
学校周边最不缺的就是饭店,而且大都经济实惠,消费一定金额还赠啤酒,赠的说是当地特产酒,但我严重怀疑是这帮奸商自己勾兑的,味道极为寡淡,但好在喝起来显得豪爽,乘着酒兴吹吹大牛更是人生一大乐事。
“哎,哎,老朱你悠着点”本来我是故作客气的让老朱先点,没想到老朱一口气就来了干锅牛蛙,红烧鳝段,爆炒腰花三个硬菜,足以让我本不宽裕的钱袋空空如也。
“你不懂。”老朱摆了摆手,眉头微蹙,滑稽的面容流露出一丝正经。
“年轻人该放炮要放炮,该进补就要进补,食疗比药疗管用,别因为不知道节制,还不懂得保养,等到岁数大了,唉……”老朱长叹一口气,拨弄了一下额头飘逸稀松的秀发,有英雄气短,空留遗恨之感。
“老朱,你这脱发叫雄脱,我看你是补得有点多,得了,今天我就出把血。”
六七瓶酒下肚,我俩都面露微醺,正是酒意正浓,谈性正盛之时。
“老朱,你这店生意咋样啊,我看天天也没几个人去啊。”
“大白天的谁逛我那地方,怎么,对我这块有兴趣,要不要兼职到我这当个讲解。”
“得了吧,就是好奇,再说了,哥们要干也是自主创业,打工是不可能打工的,来来,干了此杯。”
“我还不能要你呢,没心没肺还比正常人多个胃,凭空增加成本。”老朱唠完俏皮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你要是想听我就跟你说说。”老朱这也是菜合胃口,喝的尽兴,话匣子也打开了。
“你别看我这店面小,利润可不少,里面的说道更不少,你要保证有稳定充足,保质保量的货源,其次你还要有经营理念,学校周边这几条街,为什么就只有一家我这种店,为什么,全在这儿,还有这儿。”老朱拍了拍胸口,又指了指他的大肥头。
“要用心来服务顾客,要真诚,想人所想,急人所急,让客人宾至如归,让客人如沐春风,还有就是智慧,就像医生配药一样,要对症下药,各种型号,各种疗效要铭记于心,”
“老朱,不就是一个卖套,让你说的头头是道,好像你成为心理医生和生理老师的结合体。”
“这叫生意经,没有什么事情是好干的。”老朱突然正襟危坐,好像很虔诚的样子。
我俩谈天说地,插科打诨不知不觉已经十多瓶下肚,厕所也跑了好几趟了。
“年轻人还是不行吧,这一会都去了多少次厕所了。”老朱的舌头有些大了。
“走肾排的快,说明我这腰子工作能力还挺强,不容易喝醉,不像你啊,老朱,这酒全都淤住了,不是什么好事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再接着喝,不醉不归。”
我看老朱已经喝上听了,这时机得聊聊他平时不能说的话题。
“老朱,你这什么东西利润最大啊。”
不知是老朱喝多了,还是没发现我在套话,也可能是他根本不在乎吧,老朱倒是真透漏了一些商业内情。
“套这东西,利润一般,就是市场上卖菜走个量,总收益还算可以,真正赚钱的是药。”老朱迷蒙的醉眼突然放光。
“药?什么药?”我有些疑惑。
“蓝色小药丸啊,也是,你现在也用不上,自然不理解。”老朱的话让我更加好奇。
“喔,这药啊,有人买么,我还以为你只是进点货充充场面呢,兄弟我每天早上都是坚毅不屈,我的生意你可做不上了。”
“但这对很多人来说可是必需品,看咱们这片,旅馆,酒店,歌厅那是多如牛毛,人流这么大就不愁销售渠道,男人可以接受你说他难看,笑他秃头,嫌他没钱,但你要说他不行,这可是莫大的打击,药丸虽小,可承担着男人的尊严。”老朱的话让我肃然起敬,看来他还是深谙人心的嘛。
“可这东西是药品,进价也不能便宜吧,有那么大的利润空间么。”
“呵呵,要不说年轻人还是年轻,当然不是医院药房卖的那种药啊。”
“假药啊。”我一激动,声音提高了几分。
“小点声,什么假药,只是把原装的药物磨成粉末,和其它的面粉啊,葡萄糖,维生素什么的综合在一块,一片变成十片不成问题,这叫再加工药。”
“那不还是假药么。”我不屑的说。
“你懂什么,这种药不像原装的伟哥,是治疗疾病用的,药力太强,一般人用呢,只是想稍微的提高一下能力,增强一下自信心,我见过本来没病的人对伟哥产生了依赖,不用就硬不起来,把自己给玩废了,我们这种药有药性,能满足一般人的需求,还不会过分对身体产生伤害,男人苦啊,做那事爽么,其实并不那么爽,苦心耕耘只为了绽放那六秒钟的烟花,但只要女人满足了,男人就得到了无上的快感,男人能征服世界,可反过来却被女人征服。”
我发自内心的点了点头,也不禁敬佩老朱把制卖假药描述的这么清新脱俗的能力。
“老朱,没想到你还是个哲学家。”我由衷地说道。
“我是见得太多了,等你三十以后,很多事你也会明白的……”
那天晚上,老朱喝的很醉,他聊了很多琐碎繁杂的事,去唯独没聊到他的女人,他的家庭,直到我步履蹒跚的把老朱送到他的小店,把他在无处下脚的卧房内安顿好,我才不经意的听见老朱醉梦中呓语着一个重复的名字——小娟,应该是这个发音吧,我拍了拍老朱,给他盖上一层薄被,挣脱了他紧握住我的手,平静的离开了。
柔风拂面,沁人心脾,我从酒精的迷乱中苏醒,却又醉倒在这夜风中,我意识到不该喝这么多酒,这会让乐乐不高兴的,想起乐乐我通体酥麻,内心又升腾起一股幸福,就像在就久不吸烟后深吸一口,然后把这股烟气含在口中,再缓缓呼出,这时候停止吸气,慢慢感受这种甘美的欣快感,把这种感觉放大一百倍,就是我想起乐乐时候的感觉。
我要比乐乐早一点到家,喝酒走肾的人在第一次水闸打开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上厕所的频率急剧增加,好处则在于饮尽千杯面不改色,何况我又刷牙漱口,没让乐乐看出破绽。我和乐乐相拥着沉沉睡去,幻梦中我和老朱相坐对饮的画面突然出现。
“你很爱你女朋友啊。”
“是啊,她叫乐乐,有时天真的像个傻瓜,有时又狡猾的像个精灵。”
“让人羡慕啊,不像我已经焦虑的不知道什么是幸福了。”
“焦虑?老朱,你有什么焦虑的,生意不还挺好么。”
“呵呵,跟那些无关,来,喝酒吧,死球就不焦虑了。”
“老朱啊,老朱啊,本来看你挺猥琐的,现在看看,突然发现你有点可怜了。”
“我已经这样了,还是祝你们幸福吧,但是我还是要啰嗦几句,爱一个人,就要好好的爱,像爱自己一样爱。”
“恩,老朱,你今天有点奇怪,我爱乐乐,我很确定。”
“爱情的保鲜期没你想象的那么长,但是遗憾和悔恨却会贯彻你的一生。”
“……”
“我说的有点多了,可能都是些废话,可能都毫无意义,其实命运都是已经注定了的……”
“老朱,老朱,你醒醒,别睡了,这点酒就不行了啊。” 我摇晃着伏在桌子上的老朱。
突然间我惊坐而起,汗水涟涟,我看着安稳入睡的乐乐,正发出轻微的鼾声,我知道乐乐是累了,我擦拭掉额头上的汗水,刚刚是怎么回事,在我回想之时,幻梦却并非如朝露泡影渺然无踪,而是异常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让我一时分不清这是我虚构的梦境还是我真实与老朱交谈的场景。
我必须承认老朱的话某些方面是对的,当炙热的火焰消耗掉了最后一点燃料后,灰烬中明灭闪烁的火星才是生活的常态,我已经不能把全部身心投入到与乐乐的感情中去了,尤其原始的生殖冲动得到了满足,情欲逐渐褪去之后,我需要把酒言欢的朋友,渴望着平静闲暇的时光,希图肆意忘情的游戏,感性理解不了理智,理智也同样认同不了感性。我和乐乐开始有了争吵和冷战,但好在余烬并没有完全熄灭,藕断丝连的情感让我们把关系维系到了离别的时刻。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当我们第一次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的时候,不会想到最后一次的撞杯是有多么的不舍和失落,当然,也可能是腻烦和厌倦。
毕业季,没有痛彻心扉的回忆,没有锥心刺骨的别离,两个南北相隔千里的人要在这一刻,选择是否孑然踏上归途,我最后握住乐乐的手,感到冰冷和颤抖,家里已经安排好了国企的工作,我似乎是别无选择。
“我的父母身体都不好,姐姐也没什么正式工作,我要回去照顾家里,你呢?”
我看着乐乐湿润的眼神,却只感到无可奈何,我注定说服不了她,也勉强不了自己和她回到南方的小镇。
“……”我抿了抿嘴唇,无声的沉默。
“好,我明白了。”乐乐的声音有些哽咽。
在学校的门口,我们的背影渐行渐远,我没有回头,只在心里暗暗的说了句对不起,这一刻,我的内心平静无比,我安慰自己,为了使灵魂安静,总要做让自己做出艰难的抉择,我也终于明白了我还是冷血无情,无比正确的只爱自己。
我去看了看老朱,他已经在出兑店铺,整理行李。
“唉,网购越来越流行,我这心理医生也当不长了,况且我还有未完的心愿,需要我去亲自了结。”
“很多人会记住你的,再见了,老朱。”我笑着与老朱分别。
我回到了自己的城市,过上了安稳平和,井然有序的生活,时光的流逝让大学的生活遥远的像上辈子,或者说以我自己为时间维度的话,那段时光是我生命的西元之前,那段爱情是西元之前的爱情,锐意进取,生机勃勃,一切都新鲜,一切都令人期待,一切都有无限的可能性,而现在的我已经成熟了,我在迈过西元的时间节点后就已经成熟了。
所以当我接到乐乐一个同学老乡的电话,终于知道了乐乐近况的时候,我的内心并没有太多波澜。
“乐乐毕业后,没多久嫁给了县里的一个公务员,那个公务员比乐乐大十多岁,但家境还算殷实,乐乐也没办法,父母都有慢性病,姐姐离婚了,精神不太好,开始的时候没看出什么问题,后来和乐乐见面的时候,她的情绪很消沉,我发现了她身上的淤青,乐乐跟我说她丈夫结婚后就骂她,后来发展成打她,而且打的越来越厉害,但是她还不能离婚,后来,她丈夫把乐乐关在家里不让她出门,我也就不容易看到她了。唉,最后终于出了事,乐乐从自家的楼上跳了下来,到现场的时候,我远远的看到了躺在血泊里的乐乐,浅粉色的拖鞋甩在一边,赤裸的腿上隐约可见新添的伤痕,婆家人似乎并没有什么歉疚和悔恨,而是鄙夷着咒骂乐乐是骚货。呵呵,大学时候的乐乐是多喜欢穿丝袜啊,但在她结婚之后我从没见过她穿过,我知道你和乐乐的关系,觉得应该告诉你一下,喂,你在听么……”
嘟嘟嘟……
五年时间过去了,我需要好好想想乐乐的面貌,我需要把已经凝固的心底往事抽丝拨茧的拉扯出来,我记得,有一张乐乐的相片夹在她送我的书里——霍乱时期的爱情,可惜书已蒙尘。
在楼顶的天台上,我点燃戒了很久的烟,深吸一口,不适应的猛烈咳嗽起来,月光如水,烟雾弥漫,几口之后,我终于找回了曾经的感觉,新鲜的尼古丁让我感到头晕目眩,我摇晃着走到天台旁边,扶住面前的护栏,慢慢的探出半身,把将熄的烟头扔了下去,点亮了死气沉沉,混沌迷蒙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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