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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间教室还是在一楼的最边上，安静又不安静。
安静到此刻只能听见疲倦的蝉鸣，又不安静到可以感受到心里的翻江倒海。
教室前面的大树下还有几条练习跳远用的、用油漆画上的、笔直的横线，不过已经被时间侵蚀得不太清楚了。就像褪色的衣服，无人来爱惜了。
此刻，是夏天。夏天的风吹过那棵树的头发，头发也学着舞娘妩媚地跳起了舞，发出动听的沙沙声，好像在邀请我再练习一次跳远。
那时候为了越过最后那一条横线，吃过的苦头比苦瓜还苦。
“不跳了，那滋味儿可不想体会了……”我拒绝了它的邀请，走进了毕业很久的三年二班。
教室里布满了回忆的尘灰，我和他的位置还是挨在一起，我的桌子上还有谩骂他的文字，只有灰尘抱紧了它。
再侧身看向他的座位，仿佛还能看见他那被垒起的书本挡住的侧脸。阳光轻轻地趴在他的脸颊上，贪婪地享受青春的味道。
“别看了……”我告诉自己别再看了，一会儿泪水该掉下了。
我果然不再紧盯，慢步走到讲台上去。
粉笔盒上还有些白色的粉末，不知到底是粉笔灰还是干净的灰尘。
我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字。我记得那时候老师喜欢看我的板书，同学们办板报喜欢让我去写字，我还记得他也喜欢让我给他写他的名字。
他的姓名，你还会写吗？
抬眼一看，他的名字已经镌刻在了这黑板上。
他的姓名，我还会写。
要不，回去了吧。我放下粉笔，准备回去。抬头一看，却看见了他。
他！是他吗？不是吧。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才对。
可真的是他！我看得清楚。
他的眉眼还是很特别，一双大眼睛柔情似水，眉头还散发着些许英气；鼻梁还和以前一样挺拔，我记得我说他的鼻梁是珠穆朗玛峰。此刻，所有的阳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一股回忆热潮涌上心头。
在震惊之余，我慌忙地擦了擦刚刚写的名字，匆匆跑出教室。
我就这样走了吗？像当年一样？像当年一样。
我们毕业后不在一个学校，时间会冲淡感情，我认为是的，所以我们之间的语言貌似越来越少了。
此后冷战了一段时间，删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我就这样走了吗？像当年一样？像当年一样。
我还是回到了这里。
今天本没有要回来的打算，可是听说他也会回来，还是想来偷偷看一眼，哪怕是一眼也好。
可是，我没有见到任何人，因为我来晚了。
时隔三年，这所农村学校的大门还是歪着的，像是落枕了，但还是歪着头不改热情地迎接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
我像是接受了它的邀请，进去了。
门口多了一个小房子，头顶的红漆闪耀着太阳的光芒。
正当我疑惑这房子什么时候盖的，一名保安前来轰我：“现在已经放假了，老师都不在，请你离开。”
听见他严厉的呵斥声，心里有些慌张，这种恐慌和被老师的训斥是可以相提并论。我的脑中不断祈祷自己可以赶紧想出一个好的理由抛给他，能让我继续留下。
想了半天，脑中还是一片空白，比白色颜料都要白上几分。
自己还是那个性格，太紧张的时候只知道自己叫什么。
我缓缓转过身去，像是在等待死神的制裁。
“诶？是你……？小同志……”刚才高亢的声音突然降了几个调，保安的态度竟然开始转变。
难道我有机会留下？
小同志？？？
我的心里有无数个问号，看向保安。
这保安是个小老头，头发已经掉了一大半，就连脸上的褶子都十分清晰……等等，这人，我认识。
之前我帮他搬过东西，他说我是活雷锋叫我小同志。
“老李……你还在这儿当保安……我都毕业三年了……”我盯着他脸上可以夹死蚊子的褶子假意寒暄，目的是和他再次熟知，然后让我留下。
老李笑了笑，脸上松弛的肉给点薄面硬挤在了一堆，笑得很难看：“是呀……时间还真是快呢！不过，你倒是没怎么改变，和你帮我搬东西的时候一样高……脸上还算是多了几分我描述不完全的理智和成熟。”
他说完，“咯咯咯”地又笑了起来。
他又问：“你怎么没和那个小伙子一起来？当时搬东西的时候可尽帮着你……”
我都快忘了，是我和他一起帮老李搬的东西……
“哦……嗯……他有事……”
其实是我们删了对方的联系方式，再也没联系过。
我只想打发他走，于是便找了一个切入点：“老李，这小房子什么时候盖的啊？用来干什么的？”
“你们毕业后不久就盖了。你还记得，因为疫情，你们以前测体温都是在一个简陋的大棚里测的吗？那棚子！不管事！风一吹就倒！现在就盖了一个小房子……管事！”
我不知道他是为了缓解气氛还是怎的，他又“咯咯咯”地笑起来……活像一只大公鸡。
我不予理会他，骗他说我想进去看看里面的变化，他给了“通行证”，我便往里面走了。
这里——树木的排列还是和以前一样，篮球场还是在操场的右边，教学楼还是在宿舍的前面，甚至连花坛里的花都还是以前那几个看烦了的品种……
但我却不知道该用熟悉还是陌生来形容。
熟悉里掺杂着陌生的成分，陌生里混进了熟悉的影子。
我和老李一样，对于变化二字也描述得不完全。
操场的边上有一个羽毛球场，阳光散落其上，这样仿佛有了运动的氛围，我好像看见了他在打羽毛球。
他最喜欢的运动就是羽毛球，我还记得他热情邀请我去打羽毛球。
但是身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体育渣，又怎么舍得浪费体力？我还是拒绝了。
现在想来，我不该拒绝他的盛情邀请的，这样我们的回忆还能多些。
“诶？！来打羽毛球啊！我的机会让给你啊！不用排队哦。”他扬了扬下巴，招呼我。
“不了，我还要打扫公区来着……”我对于运动这东西并无多大兴趣。
“来嘛来嘛！”他期待得像个孩子。
“我不会。”
我只期待把公区打扫完，我可以休息一会儿。
“那太好了！我教你！我们可以双打……”说到这里，一堆人都在起哄。
我还是扫了他的颜面，打扫公区去了。
现在想来，他当时定然不好受。
“好啊，你教我……”
此刻，空荡荡的羽毛球场里只有我的自言自语在回忆里生根发芽。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望了多久，仿佛他真的在挥舞着双手，将一颗羽毛球又打回去。
凝望得久了，就感觉像是真的。
不久，我便来到教室门口。
这间教室还是在一楼的最边上，安静又不安静。
安静到此刻只能听见疲倦的蝉鸣，又不安静到可以感受到心里的翻江倒海。
教室前面的大树下还有几条练习跳远用的、用油漆画上的、笔直的横线，不过已经被时间侵蚀得不太清楚了。就像褪色的衣服，无人来爱惜了。
此刻，是夏天。夏天的风吹过那棵树的头发，头发也学着舞娘妩媚地跳起了舞，发出动听的沙沙声，好像在邀请我再练习一次跳远。
那时候为了越过最后那一条横线，吃过的苦头比苦瓜还苦。
“不跳了，那滋味儿可不想体会了……”我拒绝了它的邀请，走进了毕业很久的三年二班。
教室里布满了回忆的尘灰，我和他的位置还是挨在一起，我的桌子上还有谩骂他的文字，只有灰尘抱紧了它。
再侧身看向他的座位，仿佛还能看见他那被垒起的书本挡住的侧脸。阳光轻轻地趴在他的脸颊上，贪婪地享受青春的味道。
“别看了……”我告诉自己别再看了，一会儿泪水该掉下了。
我果然不再紧盯，慢步走到讲台上去。
粉笔盒上还有些白色的粉末，不知到底是粉笔灰还是干净的灰尘。
我拿起一只粉笔，在黑板上写起了字。我记得那时候老师喜欢看我的板书，同学们办板报喜欢让我去写字，我还记得他也喜欢让我给他写他的名字。
他的姓名，你还会写吗？
抬眼一看，他的名字已经镌刻在了这黑板上。
他的姓名，我还会写。
要不，回去了吧。我放下粉笔，准备回去。抬头一看，却看见了他。
他！是他吗？不是吧。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才对。
可真的是他！我看得清楚。
他的眉眼还是很特别，一双大眼睛柔情似水，眉头还散发着些许英气；鼻梁还和以前一样挺拔，我记得我说他的鼻梁是珠穆朗玛峰。此刻，所有的阳光都聚焦在他的脸上，一股回忆热潮涌上心头。
在震惊之余，我慌忙地擦了擦刚刚写的名字，匆匆跑出教室。
我就这样走了吗？像当年一样。
跑到校门口，脸上已经有很多泪水。
我回头看向那间教室，我并未瞧见里面的人影。
“小同志，要回去了？”身后突然传来老李的声音，这次他并没有开心地笑。
我偷偷擦掉了脸上的泪水，回答他：“嗯……要回去了……”
我还是送给了他一个很虚伪的笑容，好像这样就可以掩饰我心里的悲伤。
老李脸上的褶子动了动，又问我：“你没见到那个小伙子吗？”
我好像都能看见他的褶子拼写出了“遗憾”二字。
我有意欺瞒他：“没有。”其实是有意欺瞒我自己。
我很期待见到他，可是见到了我却开心不起来。见到他，心里皆是遗憾和难过。若是当年没有这样分开，会不会我和他会是一起走进那个班？
老李一脸疑惑：“不该啊……你们班很多同学都回来了，他也回来了，可是看见你没来，就一直在等你。好不容易看到你进教室了，他才赶紧追上去……怎么会没见到呢……”
什么？他在等我？
我一把拉住老李的衣服，连忙问：“他在等我？！可是刚刚，……可是刚刚您不是还问我怎么没和他一起来吗？”
“是呀！当时你们班同学都是约好一起来的，他也在，你怎么没和他一起？我这逻辑没问题呀！”老李说得振振有词，确实很有逻辑。
“可是……可是，我说他有事没和我一起，那你怎么不说他在等我？”我没放开老李的衣服，接着问。
“我以为你说他有事，所以他早点来了。”
“是这样……”我放开他那被我捏得皱巴巴的衣服。
所以，他一直在等着我。
刚刚是我们最后的见面吗？
我们在哪里熟知，就在哪里陌生吧。
如果我没有慌忙逃走，我们会不会有什么交流呢？我们会不会还会发生新的故事呢？我们会不会一直不分开呢？
可是我们就像同一条轨道上的列车，我是头他是尾，永远都不可能等到交汇的那一天。
可我还是放弃了回到那间教室，放弃回到当初故事开始的起点，也放弃了他。
我告别老李，向学校门口的公交站走去。
老李在背后喊：“下次，你们俩要一起哦！”
下次……下次是多久？
大概是：好久不见，不如不见。
学校门口还有527路公交车，我们却没有一起乘过。
它会路过臭烘烘的垃圾场，它会路过很漂亮的公园，它还会路过我们的三年。
我是头，他是尾。
我们的青春是在这个路口开始的，那还能在下个路口再见吗？
坐到终点站下车后，朋友发来他的动态截图，还配了一张图。
动态内容是：“青春像粉笔字，一下就擦掉殆尽了，可是没抹除的呢？可是我好想告诉你，告诉你：我没有忘记。”
那张图片是——我没擦完的、他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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