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支烟

早晨的第五还是第六支烟呢？已不能清楚地想起来了，只记得这根烟的味道与平日所抽大不同，予我辛辣的感觉与三十多年前颇为仿佛，莫名的香，氤氲于鼻喉，好奇地将它们吸纳，其实只有少量尼古丁会经过我的肺，大多还是被我吐出，形成烟雾，薄薄的一层，或几缕，类似向什么构成包围，少顷即散，不戳便破，。抽到第三口感觉头脑稍晕，有些昏昏，却又不似醉酒，欲罢而不能。

那年我小学毕业，放暑假回苏州省亲，有一天表哥的小伙伴又来找他切磋吉他，喝茶聊天，抽大前门，可真把我看呆了，羡慕嫉妒恨，我既不敢主动跟表哥讨一支尝尝，口袋又羞涩，八三还是八四年吧，一包大前门价值五毛二，也有小店卖四毛九，但肯定不是烟厂近期出品，当时的大前门以新鲜为贵，记忆深刻，因我听到表哥跟小伙伴的探讨，至今记忆残存，却仍深刻。

表哥还是忍不住，给我递来人生所尝第一根烟，他肯定看透了我的心思。乃夜在西北街的梧桐树下，知了正在叫着夏天。表哥的小伙伴们又来，记得是两个，他们很快从奶奶的饭厅搬走椅子，拿着玻璃杯，带上碧螺春，小木桌，表哥叫我跟他们一起去乘凉，真是巴不得，但我却已学会假装，故意向表哥努努嘴，示意他祖母正瞪大眼睛看着我，老人家的意思清楚不过，真担心我跟表哥一起外出后又会惹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又想起祖母的担心，真不算多余，入小学前我就喜欢玩火，尤爱划火柴，好几次祖母带我去串门，真听不懂也不想听她跟邻居的谈话，无聊至极，于是从口袋摸出从祖母厨房或她床边偷拿的火柴在桌底一根又根地划燃，祖母谈兴极浓，常常在我划到第三根以上才能发现气氛不对，邻居又在对她挤眉弄眼，于是很快就发现我又在淘气，立刻骂我，伸手将我从桌底揪出，久而久之，邻居们再也不劝，反倒经常怂恿祖母尽快把我做过的坏事递至我老爹耳朵，印象太深刻，老爹每每从唐山回来，绝不会超过第三天，肯定把我臭揍一顿，这时的祖母又会急得直跺脚，有一次老爹打我太狠，祖母又拦不住，于是只好大叫大嚷，让我老爹赶紧滚回唐山，此情此景这时念及仍予我快乐的感觉。其实真不怪我对火产生好感，祖母似染缸，她的烟瘾迄今我还比不过。

路灯昏暗，梧桐树上的知了疲倦了，行人稀疏，可到晚上十点过后西北街却又会热闹起来，此街的北岸，两家颇具规模规模的丝织厂坐落于此，都是数千职工的大厂，一家叫“新苏”，另一家叫“光明”，体量颇巨，所以也多纺织女工。晚上十点是上中班的工人下班时刻，情景历历，美女如云。表哥和他的小伙伴的选择现在想起仍令我叫绝，八点到路边，喝茶聊天，切磋吉他，互相传授吸烟或泡妞秘笈，交流感受与心得，将近两个小时下来谈资必定枯涸，抽烟抽的嘴也发麻了，正好纺织厂敲响下班铃声，姑娘们花团锦簇般纷纷出现，撩妹机会大大的。

但这时却也切不可大意，万一看到可以亮瞎你眼的姑娘并非冲你而来，而是袅袅婷婷地奔向停于路边的一辆红色“幸福250”，一定莫追。要知道，那个年代能拥有一辆上海产“幸福”牌250cc摩托车可比现在开一辆宝马7系豪华多了。万一瞎了眼去追那美丽姑娘无异找打，可真有这种愣头青，一时迷了心窍，被人打嘴巴是轻，因此断胳膊断腿也是有的。

表哥给我点燃此生第一支烟，颇恨此事，从此我竟不能戒。却也对他心存感激，倘非被他教会，人生颇寂寞，我该如何排遣？

2019.08.20.苏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