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到后来,才发现,只有一个地方能让自己舒服,只有一个人,才是最懂自己的那个人,或者,那个人,就是自己。
崇信东路尽头,有一片白杨林,白杨林里,有母亲开辟的一亩菜园,那是我们的世外乐园。
二十多年前,那是肥沃的一级粮田。后来,为着配和城市的绿化达标指数,就全种上了的白杨树。
母亲可惜着那沃土就这样被浪费了。就偷偷在白杨林深处原本属于我们的粮田里围搭了一亩菜园。
母亲起了个头,自然就带动了许多恋土的村民们有样学样地也在树林地里种上菜。
民情如此,法不责众,为着怕村民们种菜毁树,村委会就派了几个巡查员,时常地巡查,看谁家菜地里的树苗要是死了,是要罚钱的。
母亲胆大。用了几个晚上把那菜园里的小树苗全挖出来,把树根缠上厚厚的塑料布,再浅浅地培上点土。长于我们菜园里的那些树苗们,就那么焉焉歪歪地不死不活地瑟立着。愈显得别家菜地里的树苗壮旺荣盛。
母亲的胆大源于她的善于观察和瞻远。
母亲对一生慎谨而怯微的父亲说:“怕啥!种这种树左不过是表面应付官差罢了,管它长不长的,只要不死就行。你得明白这树到后也就是那一帮当头的王八蛋分了去,咱们也落不到一分钱,不如自己想法趁空赚一点是一点,人家吃肉,咱喝汤。怎么着也得寻点活路才是。再一个,你看不见这片地上面架着的那些高压网线吗?这白杨树是蹿天高,三五年下来,肯定是防碍这些高压线,到时,电业局就得出面了。咱们那时就能借势把这树全抜了。”
几年后,电业局果然就连根清除了所有防碍高压线的高大的白杨树。
杨树林里冲出一条宽宽的阳光道。
宽宽的阳光正正好好照着我们的菜园。
母亲顺理成章地也拔掉了菜园里那些不死不活也不长的白杨树。
那几年里,随着猛蹿猛长的白杨树壮大成密密的遮天避日的林,村民们再也无法种菜了,纷纷撤离。
只有母亲的菜园依然青翠。
二十年里,杨树林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地变化着。
各种的扩街铺路,各种的改道易辙,各种的兴衰荣辱。
母亲的菜园也经历过贼人的偷盗巧取和嫉人的放火焚烧。
母亲是那种愈挫愈勇的人。
她从不放弃那片青绿河山。
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是那么热情又热忱地经营着那片青翠。
在江湖里混饭吃,有时受了伤,我也会去母亲的菜园里歇一歇,看一看那顽强的生命色。
自去岁蒙厄运照佛,死里逃生后,我的脸色总是那么蔫黄蔫黄的。
母亲待我稍恢复体力,就每日里唤我去那杨树林里的菜园地坐坐,定要我脱了鞋赤着脚在那细软的土地上走上几遭。
母亲说,亏你还学医呢!不知道这泥土是最养人吗?
真是的呀!黄土汤,伏龙肝,可不正是最宜养脾血的方药!
杨花飞,飞在静静的白杨林宽宽的阳光道下。
母亲熟熟地歇息在阳光下的菜园里搭建的窝棚中。
各种菜静静地积蓄着生的能量。
负着这春日阳光,土地混厚的地气慢慢自赤着的脚升上来。
忽然间懂得,
瞬间就感动地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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