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片来源于网络
文/ 七彩霞衣
“大禹哥，要进去吗？”跟大禹一起治水的，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契问道，他面色黝黑，声音低沉有一种沉稳之力。
大禹身材高大，手脚透着股子劲，扛着铁锹，铁锹把上挂着个袋子，里面装着准、绳、规、 矩各样测量仪器，面色阴沉，往前走去。
“禹哥，都八年没回家了，这是第三次路过家门了，进去吧！这次不像前两次形势那么紧张了，洪水都快退了。你即便进去了，想来舜帝也不会责罚的。”他的另一个好友，后稷在身后道。
大禹冷冷回头看他一眼，脚下未停，大踏步往前走去。契和后稷只得跟在后面。
晚上，三人在邻村的庙里休息，庙分里外两间，大禹住里间。他点上沾油的松枝，在研究画在羊皮上的河道图。
契和后稷在外间，两人睡不着，低声的聊着。
“大禹哥为啥不回家啊？”
“记得老爷怎么死的？”
“老爷那是方法不对，洪水泛滥，民众愤怒才不得已当了替罪羊。现在形势都好了啊？”
“谁说得准？”
“也是，天意难测，万一又下大雨洪水泛滥可咋办？但是也总不会为大禹哥回一趟家就怎么样吧？”
“还有别的事。”
“什么事？”
“是不是今天活轻没累着你俩？！这么晚还不睡，瞎叨叨什么？！”里间传来大禹低沉的声音。
俩人禁声。庙里安静下来，大禹拿着河道图出神，看不下去。想起今天路过家门，当然心里肯定有些害怕，想起当年父亲鲧那么卖命的治水，最后却还是因治水不力而被杀。
他如今也是在刀尖上行走，也是在治水，谁知道老天卖不卖他这个账？！万一哪天洪水滔天，他也难免跟老爹一样下场。勤谨一些，或可幸免。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他的妻子女乔，是父亲中意的。他的意中人，是舜帝的女儿丹霓，她最喜欢穿红色衣服，笑起来肆无忌惮，跟她在一起总有无穷的乐趣，今天让你挖蚯蚓钓鱼，明天让你逮萤火虫照明。
他喜欢她漫山遍野跑的样子，喜欢她那么明艳的笑。他父亲不同意，说帝王之家权力纷争，说不定哪天就惹祸上身。还说丹霓太过活泼，未必是一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
他父亲相中了女乔，觉得她温柔贤淑，亲切可人。他就舍了丹霓，娶了女乔。他那一年十四岁，还不知道怎样与父亲相抗。父亲是家里绝对的权威，无论是对儿子还是妻子，要求绝对服从。家人稍有不从，就大发雷霆。
父亲治水很忙，经常不回家，母亲又忙家里又忙田里，已经够累的了。父亲回家，从未疼惜安慰母亲，反而总是责怪抱怨。
那天父亲回家来，说母亲做饭咸了，把陶罐用尽力气摔到地上，陶片崩到他的脚上，划了一条口子，顿时血流如注，按了好久血才止住，从此后留下个月牙一样的疤。一低头看到那个疤，就忍不住想起父亲的冷酷和暴躁。
他总觉得父亲一回家，本来还算柔和的家里阴云密布，倒还不如不在的好。
又想起结婚第四天，与父亲关于治水之争，父亲坚持老一辈人的做法，堵截洪水。他觉得可以用疏导之法，把河水引出陆地，导入大海，陆地上的水少了，洪水问题就解决了。
父亲不同意，当时的人只在自己的地方生活，从未去过远方，只见过村头的小河，也从未想过那么远的河流。
父亲说：“你怎么能确定河水会通向大海？如果河水到处横流，岂不是更多的地方被淹？”
“不会的。书上说，不周山被撞之后，天倾西北，地陷东南。东海和南海都是最低的地方，河水肯定可以流到那里。”
“别看了几本书就觉得自己多了不起！你出去说说看，十个人得有十个人说你不对。我们一起治水的人吃的盐比你吃的饭都多，难道还不如你知道的多？”
“一代新人胜旧人，说不定就是你们错了，我一个人对了呢？”
“不要在这里白日做梦了，出去干活是正经事。”
父亲气呼呼的走了，他也很生气，他就不信水不会流到东海。第二天就和两个朋友契和后稷，不辞而别，长途跋涉去了东海。
回来的时候发现父亲被杀了，他这时心情很复杂，后悔自己未能见父亲一面，自责自己当时未在父母身边，也恼恨父亲不早听自己的，用疏导之法治水。他又觉得压抑，从此这个家就得压在他的肩膀上，那种重担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从他记事起，年轻轻的就弯了腰。
到家第二天，舜帝就委任他接替父亲去治水。他又觉得终于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治水了，他一定比父亲要做得好。又有一种感觉，似乎他们父子同样的宿命。
他烧掉了父亲所有的东西，包括治水工具，测量仪器，伙伴们说：这些还可以用，留下来吧。他才勉强留下了这本河道图，自己改版加入了很多新的内容，直至面目全非。他不想留下父亲任何的东西，要么毁掉，要么改掉。
可是他的妻子，他父亲娶给他的妻子，他既无法毁掉，也无从改变。他便只能躲着她，结婚四天去东海，回来一天就外出治水，再也没有踏入家门一步。远离她，似乎她就不在了一样。
他也知道她真的很好很贤惠，在家里地里操劳，前几年，回来休假捎信的人说母亲病了，都亏得他妻子伺候着。但是，他还是不愿意面对她。
第二天，大禹醒来，看到天光微亮，外间两人还在熟睡。他想出去走走，一看门，就看到女乔站在两个大大的包袱中间，愈显得瘦弱淡薄。
大禹问道：“你怎么来了？”
“昨天你从门口过，我去地里了，回来邻居跟我说了。我过来跟你送点东西，你拿走的被子还是三年前我让契捎过去的，现在已经很旧了。我给你做了套新的。”
“噢……”
“而且我也把自己的行李带过来了，你不能回家，我随你到处跑吧。母亲去年已经不在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的了。”
大禹低头不语。
从庙里走出后稷，看大禹不说话就知道他默许了，顺势说道：“大禹哥，就让嫂子留下吧！你们也很久没见面了，我们还偶尔可以休假探探家，唯有你，八年了还没有回过家。”
说着拎起两个包裹进了庙，后稷心道：包裹可真沉啊，难为嫂子一个弱女子大清早的跑这么远的路拎过来。
此后，女乔就跟他们一起到处跑着，给他们做做饭，缝补衣服，做做针线。着实不容易。
这一天，大禹忙了一天回来，女乔端上饭。大禹吃着饭，女乔说：“近段我觉得身上不好。”大禹“噢”了一声，继续吃饭。“我觉得应该是有身子了。”大禹转过头来，问道：“真的？！”女乔点头，大禹面露喜色。吃过饭自己去洗过碗。
回来跟女乔说：“你现在是双身子，跟我们走南闯北的怕是不行。要不我明天让契送你回家？”女乔道：“不用了，我觉得跟着你们挺好的。”
有天大禹在山上开河道，很晚还没有回来。女乔就想着过去跟他送饭，不想爬山的时候摔了一跤。大禹下山看到摔倒的女乔，赶紧过来扶起她，问道：“你觉得怎样，会不会有事？”女乔答道：“没觉得怎样，应该没有问题。”大禹有点生气：“你都有身子了，还不好好保重，到处乱跑，万一孩子掉了怎么办？我必须得让契送你回家。”女乔道：“我不愿意回去，我以后不到处走就是了。”
大禹道：“那不行，到处迁徙对孩子不好。”执意要送走女乔。女乔很生气，在前面快走，大禹在后面边追边喊：别跑那么快，小心肚子里的孩子！女乔走得更急，走着走着，她就变成了一块石头。
大禹赶到一看，惊呆了：怎么会变成石头。
之后又转惊为怒，大喊：“女乔，你变成石头，也得把我的孩子还给我。”
只听“嘣”的一声响，石头裂开，露出个婴儿来。大禹抱着婴儿，更加惊奇。
这时，前面显现一个中年妇人，一身裙装，如大海一样的碧蓝色。妇人开口道：“大禹，你带着孩子回去吧。好生把他带大。”
大禹问道：“女乔去哪里了？”妇人道：“这时才想起女乔，已经晚了。她跟我说，你一心只念着孩子，未曾想到她，说明她与你尘缘已尽。她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你又是谁？怎会知道她不回来了？”大禹接着问。
妇人答道：“我本是东海龙宫的龙母，女乔是我的女儿，也是东海龙王的女儿玉娇龙。那一年，你探测水道到东海之滨，救过她性命，她化作凡人过来报恩，嫁给了你。”
“不记得在东海救过龙女？”大禹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一天，她淘气，化作一条金色鲤鱼出来玩。不巧碰到一条鲨鱼，危机时刻，你赶走鲨鱼，救了她姓名。她感念你恩德，跟我说要嫁给你。我当时说与她，你面冷心狠，未必会善待与她。
她说给你三次机会，结果你三过家门而不入，我去接她回龙宫，她说许是你治水繁忙，不能回家。因此要主动跟随与你，我就送她去了你住的庙里。
不曾想这些时日，哪怕跟你在一起，你眼里也只有治水。刚才我也看到，哪怕她有不测，你心里也只有孩子。她实在心寒，决定跟我回去了。你也不用去找她，找到她也不认得你。她会喝下忘川水，忘掉她在尘世间的一切。”
说完，就消失不见了。
大禹突然发现一件事。他怨恨父亲对于他的严苛，对于他母亲的无情。而他跟他父亲是一样的，对女乔一样冷酷无情。
只是或许他在对待自己的孩子上能够跟父亲不一样吧。他低头对孩子道：“石开而生，我给你起名为启吧，愿你开辟一个我和你爷爷都没有的温暖和谐的时代。”
说完，他抱着孩子，下山远去。
图片来源于网络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