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四娃不想活了,准备自杀。
自杀这天,他见厨房樑上还吊着一坨腊肉,心中暗想,"妈的,老子死了也要做个胀死鬼,不做饿死鬼。"
他从后山坡自家地头扯了两根萝卜,连着腊肉丟在锅中一起煮了。
灶膛"噼噼啪啪"的柴火忽大忽小跳跃着,李四娃的脸在火焰下被映照的像钟馗,很渗人。
锅里的腊肉萝卜在沸水中翻腾,坐在灶膛口添柴的李四娃思绪也像沸水,在脑海中翻着筋斗。
他想起了十三天前的那个晚上。
那晚,月明星朗,山风微起。李四娃喝得二麻二麻,前脚打后脚,乐滋滋往家赶。
四娃为啥这么高兴?因为,他终于赢钱了。
刚走到院坝门口,他便大声武气喊道 : "贾淑……芬!"
没人回应。
"贾淑芬,你……你给……老子操长了嗦?敢不……搭理我!"
他骂骂咧咧,跌跌绊绊走到门前,用力一推,只听一声闷响,他像狗吃屎一般,一个扑爬摔起屋里边。
原来,门没锁没拴。
"哎哟!"
李四娃用力过猛,这一跤将他摔得很生痛,他呲牙裂嘴,怒火中烧,"狗日的……贾淑芬,老子日你先人,你竟敢谋害老……老子!看我今天咋个收……收拾你!"
他吼的很凶,屋里屋外还是无人应答。
他遂将电灯按开。
灯光明亮了堂屋,桌子上,土碗压着一张纸。
他抓起纸一看,顿时背心冒汗,酒意全无 。
那纸上写道 : 李四娃,我带娃儿远走高飞了,再也不想见到你这个败家子!两年后回来与你法院离婚。
李四娃立马大惊失色,跑到院坝高喊 : "贾淑芬……狗儿,狗儿……贾淑芬……"
无人回答。
山谷中只有他的回声,"贾淑芬……狗儿……,狗儿,贾淑芬……"
他慌了,连夜赶到丈母娘家。
老丈母一听,勃然大怒,"你个挨千刀的李四娃,你一天到晚好吃懒做,烂酒赌钱,这下安逸了,老母猪输了不说,今天又把婆娘娃儿气跑了。你还有脸到我家来!给你小子说,找不回我女儿孙子,老娘帶我几个儿子就把房子给你掀了!滚!"
说话间,老丈人抓起扫帚朝他脑壳"呼呼"伺候过来。
李四娃抱头鼠窜,灰溜溜回到家中。
连着十三天,他四邻八方都找了个遍,仍然不见贾淑芬和儿子的踪影。
李四娃疲惫至极,也失望至极。
今天上午,他蔫不啦叽,茫然无措走到镇自由市场,忽听一声吆喝,"耗儿药耗儿药,耗儿吃了跑不脱……"
这声吆喝霎时像施了魔法,将李四娃钉在原地不动。愣了片刻,他突然想,"自己现在活得这样窝囊,将来婆娘还要拿给人家耍,娃儿拿给人家打,不如买包耗子药毒死算球。"
"耗子药咋个卖?"他问。
卖药人满脸笑容,"一块五。"见他没开腔,又道,"你真心买,一块。"
他掏出两元钱,"来两包。"
他想,两包保险,既死得快,又少受罪。
买回来的耗子药,就放在饭桌上。李四娃准备饭后就把它们全吃掉。
腊肉萝卜煮好了,他将腊肉切成三节,捏着一节,喝着家中剩下的半瓶包谷酒,慢慢吃了起来。
这顿饭李四娃从下午一点吃到两点半。看得出来,他对人世还有些依恋,也许,还对一二再、再二三伤害贾淑芬有了深深的后悔。
可后悔有啥用?现在,他就是一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猪嫌狗厌的混蛋。
李四娃觉得已生无可恋。
他打开药纸,将两包耗子药全部抓在手中,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四处漏风的屋子,一口气将药含泪吞下。
吞下药,他躺在厨房地下,拉过一个篦编筛子将头盖上,只等阎王收命。
不一会,头一偏,他闭上了双眼。
第二天,东方破晓,天边露白。一声公鸡打鸣,八方雄鸡唱和 。劳作的人开始起床,村庄中有袅袅炊烟升起。
李四娃在鸡叫声中醒来,推开篦筛,见有灰色晨光从房顶泄进,初时未反应过来,只奇怪自己咋个睡在地下。
突然,他跳将起来,"我不是吃耗子药自杀了吗?咋个还活得好好的?我到底是人是鬼?"
怀疑是人是鬼,听村里老辈人说可以试出来一一人晓得痛,鬼不晓得痛。
为了证实这点,李四娃伸出右手就往大腿上使劲一捏,这一捏不打紧,却痛的他"嗷嗷"大叫起来。
"没死?"李四娃一脸愕然,"半包耗子药都可以要人命,我可是吃了两包哟!"
李四娃呆了半晌,猛然起身,一脚将篦筛子踹得老远,嘴里忿忿地咬牙骂道 : "尼玛,现在连耗子子药都有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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