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的“高考”故事

“有一种青春叫高考，高考来了，请面带微笑！”                                              --题记

①

上世纪九十年代，豫西一个深山区的初级中学，一座略显沧桑的三层教学楼的顶层，莘莘学子们正面临着人生的第一次选择。

六月份的太阳，需要染黄麦子、熟透杏子，似乎还要孩子们记住这个特殊的季节，只管把火火的热情撒遍校园的每一个角落。

经历了拍毕业照、写留言册的不舍和伤感，窗外的鸟鸣阵阵入耳，更添烦躁。

老师发给我们每人一张志愿填报表，一再强调要慎重填报，最晚明天下午之前，全部交齐。记得当时的时间好像凝滞了一样，窗外的杨树不断地伸展枝叶向教室里张望。不知道何时，短暂的沉默被打破，同学们开始了热烈的讨论……

我们面前有三条路可以走:一条是适合学霸一类的学生填报的中等师范，考试难度极大，但毕业之后国家管分配，是很多学子梦中的选择；第二条路是选择高中，录取难度相对较低，但漫漫求学路上的学费问题让很多家长心里犯愁；第三条路就是职业高中，很多孩子因为观念问题而不愿去上，但对于成绩不好的孩子来说，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

如果，成绩不好，又不愿上职业高中，只能回家务农。

如果，成绩很好，填错志愿，也只能复读或者回家务农。

我左前方的男孩子转身、明亮的眼神看向我，悄悄问道，“你报哪个学校？”

我心里正在纠结，记得过年后到现在，父母不断叮嘱我一定要报师范，三年后就可以给家里拿工资了。哥哥在大学就读，花销正大。母亲身体状况不好，经常头晕眼花，脸色苍白，为了省钱，一直都没有去医院看医生……

迎着男孩清澈的眼神，我写下“师范”二字，其实，我心里是渴望上高中的！

很快，男孩子再次回转身，兴奋地脸都红了，同时也亮出了自己的志愿表。清秀的字迹映入眼帘，是“师范”二字。

我的心里突然暖暖的，我也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志愿填报表上写下同样的两个字。

填好志愿的我，视线转向窗外，看到白杨树的心形叶子在夏季灿烂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翠绿翠绿的，充满生机。

②

第二天中午，只有我在教室里看书。男孩子拿来了一个精致的本子，还带着小小的锁。男孩子递给我一支带香味的圆珠笔，让我写专属于他的毕业留言。看到男孩穿着干净的白衬衣，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的可爱样子，我也羞涩地笑了。从校园歌咏比赛初识到“我们做朋友”的小纸条，再到初三毕业那年学习道路上的互相帮助……一种最纯真的情愫全部流淌在笔端，汩汩而出，我一口气写了好几页文字。

“我爸让我填高中……我的志愿改了”，我看到他锁笔记本的手在颤抖着。

据说他是家里的独子，父母都在国企上班。

“没关系！让我们继续努力，彼此心想事成”，我的心不断往下沉，却只会用笑来掩饰。

男孩子的笑似乎也很不自然。

那天，志愿填报结束。我走出教室，第一次认真观察棉花团一样的白云飘来飘去，只感到高远而深邃的天空湛蓝得让人忧伤。

③

六月的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

来到教室，都在埋头做题。老师不断地给我们加油鼓劲，每天让我们做模考、讲评。母亲每周都会在我的书包里装上十个煮鸡蛋，生活费也由三元增加到了五元。

我们和骄阳对抗着，任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废寝忘食，都在为人生中第一次足以改变命运的重大转机而努力。

我们忙着刷题，很少交流。偶尔相遇，微笑代替了所有的语言。

当知道为自己的将来拼搏一把的时候，突然感觉时间真的不够用了。除了学习，还是学习，似乎只有这样的默默行动，才感到自己真实地离理想的学校越来越近。也只有学习，才能化解自己心中对理想能否实现的隐隐不安。

④

考试前一周，同学们终于在紧张好久的苦学以后，暂时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我们在下课时间开始肆无忌惮的给彼此取绰号，追着曾经很少说话的同学在走廊里打闹，努力收集一寸黑白照片到自己的笔记本里，鼓足勇气让自己喜欢的老师给自己签名……

有好多同学，因为家庭贫困或者对自己考学没有信心，提前搬上桌子回家了。

我左前方的男孩子喜欢单曲循环李叔同的《送别》——“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 ”

听说临走之前，一些男孩子向自己暗恋的姑娘“表白”，一时也成为了小小校园的热点新闻。

校园围墙外翻滚着黄色的麦浪，父老乡亲已经开始了收获。我们在毕业考试的前几天，无论如何都静不下心来，在宿管走了之后，往往你一句、她一言，继续欣赏着窗外的月光说理想、谈将来……

初三备考如期而至，不管自己是否有底气应战。

我在前往考场的路上，看到依然穿着白衬衣的男孩子向我露出两颗小虎牙，做出一个胜利的手势。

我点头，微笑，也比了一个剪刀手。

⑤

考试以后，再回教室，开始估分。

几家欢乐几家愁，仿佛考试期间睡大通铺、晚上饱受蚊虫叮咬、考场上热汗直流的经历只在梦里。

校园里一片狼藉，大家忙着整理书本、被褥和桌凳。这时，我才顿悟，初中生活一去不复返了。

我不舍得丢弃朝夕相伴的书本，更想把所有的回忆都带走。当很多同学都走完时，我还在整理最后的一纸箱子书本。

“考得怎么样了”耳边响起熟悉的悦耳声音，像他的歌声一样好听。

“还行吧！你呢？”

“我还是想考师范……”，男孩子帮我把所有的东西送到校园门口，正遇到父亲开着三轮车来接我回家。

男孩子瘦瘦的身影消失在学校门口，再也寻觅不到。此时，脑海中浮现出他喜欢低声吟唱的“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 ...”

我的眼泪突然间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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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我的初三中考故事，发生在1995年的夏天。故事的结局是我考上了师范，男孩子考上了高中，我们将近百人的年级里只考上了两个师范生、六个高中生，至于职高考上了多少人，早已记不清楚了。

后来呢？你和那个男孩子的故事呢？

人到中年的我，只能带着少有的纯真告诉你，自从毕业那天相送，我们再也没有联系。只知道他后来考上大学，接着去了新疆，然后呢？没有了……对了，他喜欢穿白衬衣，喜欢唱歌，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的样子很好看。

我呢？中师毕业以后，回家乡任教至今，平平淡淡的任时光老去。

初中时的那次选择，决定了我们今后的道路。我选择了中师，从此无缘高考。如果说，我的高考经历是什么？我只能从一代中师生的角度，给朋友们讲讲我的中考故事。

如果，当初，我的选择是高中，又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可是，人生不能从头再来，尤其是面对选择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