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医问药

  吃药的时候，不小心弄洒了放在桌子上的板蓝根，我用手将它们拢成一小堆，捧起含进了嘴里。

  先是很苦，接着一股厚重的甜就在齿间荡漾开来。我细细品着它独有的味道，感觉脸上有冰凉的东西淌了下去。

  还记得那是一个不算冷也些微带着丝寒意的早晨，舍友和我都发烧了。他还好一点，我严重些，喉咙痛。于是便趁晚自习出去吊水。诊所就在学校附近，走几步就到了。

  我去的时候看见很多校服，都是学生，我心想，完了，又是流行感冒。轮到我，医生给我试了试体温，烧地很厉害，没办法，先吃退烧药接着就吊了四瓶水。

  带着病，再加上我当时心情也不怎么好，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就睡着了。半睡半醒，直到门外一阵凉风把我给冻醒，我才幽幽坐了起来。四瓶打了三个小时，结束后就回校了，只记得医生长得有点像喜剧演员，脸型很逗。

  过了一个晚上，我没好，舍友更严重了。白天我没去吊水，他撑不住便去了。回来后他告诉我感觉好了一点，不过还是不舒服。那个晚上，我迷迷瞪瞪的，浑身滚烫，好像听到舍友说了几句糊话，也不清晰，不知道是叫我还是梦话。

  第二天，我俩不仅没好，反而烧的更厉害了，没办法，一块去吊水吧！临走时，我带了一本前几天买的《独唱团》。

  没去我之前吊水的诊所，而是换了一家，舍友推荐的。他感觉那个医生人挺好的，他有好感。于是，我就跟着他去了那家。其实也在学校附近，离我那个诊所也没多远，几十米的样子。

  诊所不大，座位也有限，但胜在干净。药柜板板正正，玻璃擦的能照见人影，吊水的管儿也收拾的整整齐齐。没进去呢，我就无来由对这个诊所有了好感。

  开药的时候见到了医生，是个中年女人，穿着个白大褂。脸肉乎乎，黑白夹杂的短发打理清爽，面上的皱纹很多，但是不深。雍容华贵，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我感觉她年轻时一定是个美女，毋庸置疑，而且她受过很良好的家庭教育，从她待人接物的细节上就能窥出二三。

  望闻问切，开药打针，她娴熟的手法使她看上去极有自信，她自信，我也就信任她。果然，打了两次，发烧便痊愈了。

  其实，吊水的过程很无聊，幸好我带了本书。韩寒主编的出了一次就绝版的《独唱团》，虽然当时并没觉得有多精彩，但是现在想起来，那里面的文章水平真的特别高。内容早已记不清晰了，唯独一篇咪蒙的《好疼的金圣叹》至今也不曾忘记。那大概是咪蒙比较好的文章之一了吧！

  坐在椅子上，右手捧着书，细腻的阳光从玻璃窗外照进来，散射在书卷上，顿时感觉那上面的小字都一枚枚浮动起来。我放缓呼吸，感受着这些作者的诉说，只觉得时间都慢了下来。

  一卷旧书伴，留得光阴懒！

  最后一次吊水，医生给我们开了些感冒药。开药时，她问道:“你原来在哪儿打的针？”

  我有些惊愕:“在马路对面。”

  她说:“他家给你开的啥药？”

  我说:“不记得了。”

  她问:“打完感觉嘴里苦吗？”

  我想起那个晚上吊完水嘴里确实苦涩。点了点头。

  她笑了:“知道他家为什么给你开那个药吗？因为那个药贵，利厚。不过效果很不好，基本上得一周左右才能打好。不过你们这些学生，能有多少钱？”

  我想了想，果然是这样。顿时心头一动，从前的医生悬壶济世，治病救人，即便是家徒四壁的穷苦人家，也愿意伸手相助，不为别的，只为了能够对得起自己良心。而现在的大部分医生，早成了熙熙攘攘、逐名逐利的商人。

  当年我有一阵时间膝盖疼，刚开始不以为意，以为过两天就好了。谁知道几天过去整个下半身没有一处不疼，撑不住，于是便去看医生。

  挂号，排队，终于见到了医生。

  他先是问了问我的病状，接着让我躺到医床上，抓起我的腿转了转。

  “这样疼吗？”

  “那样呢？”

  他问了很多次，我都说疼。不知什么原因，我那个时候感觉哪儿都疼。

  动着动着，他停了下来。我强忍着疼坐起身。

  “医生，你看……”

  “你哪都疼，真的？”

  我点了点头。

  他没说话，沉吟半天。

  我以为他知道我是怎么回事了。没想到他突然说了一句:“你不会是装的吧！”

  你不会是装的吧！

  我沉默了。一句话都没说，因为我无话可说。

  一个医生，在诊断你的病症之后，告诉你，你的疼痛是装的，你是故意的。你一定会想是不是他说的对。可是，我身上的疼让我已经无力去反驳什么。

  这是我最后一次过分信任医生，相信他们说的都对，他们开的药，药效好，价格便宜。他们提的建议都是有用的。

  寻医问药，本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之事。可是寻的多了，问的多了，就会发现你以为的白大褂，真的和“白”再也没有了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