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 | 我们为什么鄙视文科生

文  砝码

自从上海高考改革、不再区分文理之后，文理科之争似乎有缓和下来的迹象。交叉学科受到空前重视，知识变现无论文理，混迹于时代大潮中的学生们开始懵懵懂懂地发现，文科和理科，已经难分高下。

真的是这样吗？

代 | 我们为什么鄙视文科生

作为在“文科无用论”中成长起来的一代人，笔者在成为“笔者”的道路上幸运地没有遭受太多实际的挫折。父亲虽然对政治怀有PTSD般的反感（他在高考中凭政治一门丢了十几分），也没尽力阻止我选择政治作为高考项目。母亲知道我的天分在文，所以从小着力培养，到大成果渐丰，算是堵了亲朋好友的嘴。

在亲朋好友的眼里，文科生意味着缺乏能力、找不到工作、清谈误国、目中无人等等糟糕特点。且不论这些看法有否合理性，回到我们今天的题目：

我们为什么鄙视文科生？

不要急着提笔骂人。笔者算得半个文科生，自己鄙视自己，顶多算自嘲。这里的“我们”，是当今中国十几二十岁的学生群体，作为理应最理解文科生现状的人们，我们为什么鄙视文科生？

要探讨这个问题，首先要明白什么是文科。

有人会说，文科不就是写文章吗？其实不是。从不同的地域和角度定义文科，都会有不同的结果。在现实语境中，“文科”二字的义项有如下几个：

①特指汉语言文学、历史、哲学三大专业

没错，从大学专业来看，这三个算是最“正统”的文科专业了。看起来都是学些虚的，象征主义既不能吃又不能用，知道了八千年的历史也不能预测未来，至于哲学？学哲学是不是会疯掉？尼采说我是太阳，难道你要做月亮？

说到底，许多人并不明白这些专业的意义。而向理科生解释“我们为什么要学文史哲”是没有用的——宇宙的客观规律掌握在他们手中，文科的精神世界在他们那里从根本上就没有建立的合法性。文科情怀，用在业余充实生活、寻找情趣是无可厚非的，但是以之为自己一生的事业，穷究堂奥而无济于个人的发展，在许多人看来就像是在云端游泳，凭虚御空，终有被现实打下来的一天。

你聪明的，告诉我，我眼前的面包，是客观的吗？

何况在我国现行高等教育体制下，学文科的学生和理工科的学生，接受的教育方式完全不同，学习强度也有差别。我们可以看到，各大学的“疯人院”几乎必定是理科专业，“养老院”则多是文科专业。理科重结果，故勉力以求者多；文科重过程，故浮泛体验者众。结果是很大比例的理科学生在勤奋程度、逻辑思维和学科成果上胜过一众文科生，所以很多单位在招文科岗位时也喜欢要理工科生，也就可以理解了。

②高中阶段的地理、政治、历史学科

有人说地理该算理科，因为涉及自然科学太多。但是在高中阶段，由于种种资源限制，大多数学科的教学方式变成了死记硬背，而由于政史地背诵尤其多，人们便以为死记硬背是文科。其实我们也常常看见理科生面对考纲范围内的物理化学史章节头大不已，这当然不能说明物化也是文科。

可以说，这一类的文科遭遇的鄙视是最严重的。毋庸讳言，这一类的文科生总体水平也是最弱的：有人仅仅因为理科学不进去就选择文科，认为这是一条相对好走的路（对普通人而言，在高中阶段确实如此），反正理科答案做不出就是做不出，文科还可以随便写写，踩得到点就有分，实在写不出还可以大笔一挥“毛主席万岁！”博得眼球；有人陷入顾影自怜的偏执之中，将欣赏的快感误以为美感，在诗文的梦里造梦，忘记了文科根本的学科意识和专业精神；还有人无甚特长，被高中的老师和教材消磨着，在死记硬背中厌倦而麻木而坐以待毙，成为别人眼中的“书呆子”。高中选理科而学成书呆子，大约是很少见的；文科的书呆子，却比比皆是，古今圣贤，张口即来，为人处世，捉襟见肘。这也可算是“古之遗风”了——明清两代这样的人还不知有多少呢。

③人文社会科学

广义的文科，即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对象是人类的政治、经济、文化。在这一点上，中国的文科大体上是与国际接轨的。多数的社会科学类专业，其就业方向大多集中于研究、学科传承、智库、政府要害部门等等，是正儿八经的贵族专业，档次远超他类，和你我凡人接触的概率不大。作为一条职业道路，人文社会科学和其他学科一样，可以是象牙塔里的皓首穷经，也可以是实用的日常设计纲领，上可着天，下可变现，选择这条道路的人，被鄙视的几率比前二者少很多。不过，他们更应该被叫做“文科人”而非“文科生”。

然而，鄙视的根源，也许并不在文科本身。任何形式的鄙视，都来源于抬高自己的欲望。我们为什么鄙视文科生？因为我们内心空虚而焦虑，我们急于证明自己而没有找到机会，我们也许努力但是换不来文科生高谈阔论的光鲜亮丽，我们混迹社会自以为人生经验丰富……

也许我们看到他们神情高傲，不可一世，却忘了凡致力于学科者，谁也有骄傲的权利。某种程度上，这是对自己价值的守护，也是坚定道路的表示。

而当我们鄙视他们的时候，他们无法像理科生一样用物理化学的力量谋求报复，只好拿着纸笔当刀剑，或者嘴皮子上求一时痛快——被鄙视的永远是底层，骂死王朗的诸葛亮，却没空回来和我等鼠辈一较高下。

最好不要鄙视文科生。这不是因为，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会变成大V回来挂你；而是因为，鄙视者自己，往往显示出可鄙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