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宽约四米的路,我走了很多年,路的两边有大片的留白。开始,路面仅仅铺着碎石子,走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夏天穿比较皮软的鞋子,石头顶着脚心很舒服,那时,路两边预留的花坛里除却几大块滚石外空空如也。
在这条路上走,我是害怕下雨天的,因为脚后跟卷起的泥土会跑进我的裤管,为此我很恼火,无论我无论如何小心依旧不能避免,有人告诉我,鸭子脚就是这样。
花坛里的滚石开始粉碎了,又载来了好几车泥土铺在上面,我知道要开始栽种花草了。果不其然,没几天工人便在花坛里栽上了密密麻麻的小灌木,并每隔一段距离栽上几根常绿乔木的树苗,虽为树苗,但乔木依旧高出灌木很多,因此显得突兀。木苗的品种过多,我也不清楚谁是谁,只是那乔木确为樟树。
此时的道路也在碎石上铺上了混凝土,我在心中窃喜,从此不用担心雨天了。
花坛靠边的半坡上在很早之前,也就是我开始走这条路之前就已经栽种了一长排的桉树,桉树纤细的身躯修长挺拔,白色的外皮会让人误以为是电杆,幸好尖头的伞冠打消了人的疑虑,每天经过,我都会对着一排桉树侧目,但动机并不明确。
花坛里的灌木丛长势喜人,隔不久就会有工人为他们理一次头,一眼望去齐刷刷的一片,它们的身高因为人为的砍伐一直就那样了,这与蹭蹭往上涨的香樟树差距就大了,香樟树努力的分枝散叶,它应该在想,脚下的领土已被乌合之众占据大半,只能在领空上取胜了。
我本以为花坛两边的乔木、灌木会一直这样相持下去,但不料,花坛里的树,除了那几根已经比较高大的香樟外,其它的又被连根拔除并进行了分苗后重新栽种进去,比原来稀疏了很多,原本被灌木隐蔽在脚下的泥土暴露了它的本来面目,这让我在短时间内有些不能适应。但 补种的紫荆花、楠木、桂花、腊梅、石榴、剑麻等对我也算是另一种开眼。
月季花一年四季开着粉红、紫红的花,生怕有人会和它争夺花魁之位。桂花还未入眼,而浓郁的香气早已扑进你的鼻腔,走进了用鼻去嗅白色、黄色的花朵,那香味反而开始逃避,这不知算不算是欲擒故纵。紫荆花在春天铺满了它的枝丫,一串串的花环使人赏心悦目。剑麻则不近人情,尖锐的叶片一直斜向上方,犹如正在行军的斗士,使人只能远观。
从此以后,这一条路鸟语花香、蜂蝶成群。
而香樟树则受到了我太多的冷落,甚至于遗忘了它的存在。
直到有一天,磅礴之雨使我浑身湿透了,可我依旧在路上狂奔,好似那样就可以使我湿透的衣服干燥起来。当我冲进那条使我赏心悦目的路时,我突然发觉雨居然顿时停了,对,不是?不是雨停的,是有东西在为我避雨。仰头一看绿色的穹顶密不透风,我才明白,香樟树在日复一日沉默里,看着它脚下的小弟们受宠不惊。它有一个信念,要用自己的枝繁叶茂与周遭的同类和另类建立联系,那就造一方穹顶吧,供人遮风避雨,无疑,它们做到了。
花坛里的树又被移除了,并以惊人的速度铺上了一层绿茵茵的草皮。除了那编制穹顶的樟树依旧挺立,一切又回到陌生的模样,我就这样在这条道路上走着。
后来,两边的花坛又栽上了楠木,只有几根,显得有些孤单,很久没有刈过的草皮倒是茂盛,草皮里冒着绿绿的灯光,那是新近安装的,好几个用木头桩做的假石墩里面传出了轻音乐,配上长达十几米的绿意盎然的穹顶,好一座浪漫的城堡。
我在这条道路上走了很多年,有一天侧目,一排排依旧挺立在花坛半坡上的桉树在随风左右摇晃,我开始以为是电杆,这把我吓了一跳,难道地震了?我定睛一看,那不是我好多年以前每天都在为她侧目的桉树吗?,我已经把它们遗忘了很久。
我在这条路上走了很多年,我不断的接受陌生,不断的熟悉,又不断的被另外的风景所吸引,还在不断的遗忘,正如我快要遗忘脚下的这条路上曾经的石粒,后来的水泥,现在的草油我会在某一天遗忘吗?我也不知道。
但我不能忘记呀!风雨飘摇,须臾而往,天时是使人捉摸不定的,可有一方穹顶,我们当不惧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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