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圆月下的玄武湖畔，缘来转身为落尘，一十二年后，与无尘如期相会。小落尘恍惚中想起了前世今生的种种因缘。师徒二人，感慨万千。
小落尘领着无尘去见师太时，天已经大亮了。毁于战火的太平门，残垣断壁上，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小树和蓬蓬的野草。远处，若断若续的大明城墙，掩映在淡淡的朝阳里。
无尘踏上一片倒塌的城砖，生起怀古之情。他，有点伤感。口中喃喃:“城头多少明朝梦，太平门碎夕阳残。”
晨风，吹拂着大和尚的白胡子，和长长的大眉毛。落尘感觉师傅老了。记忆中，在峨眉山茅蓬时，师傅的眉毛，也很粗很长。但是全黑的。黑得发亮。生离死别，一十二年，物依旧，容颜老迈了。
一老一小，各想着心事，鹤鸣庵就到了。走进山门，妙艺师太早早迎了出来。
“阿弥陀佛。师太请啊！”无尘合掌行礼。
“阿弥陀佛。不敢当，不敢当。大师请了。”
“阿弥陀佛！”小落尘一手挽师太，一手扶师傅。调皮地拽着两个人就走。
“莫闹，莫闹。退过一边去。”师太斥责道。小落尘吐吐舌头，站在了一边。
师太前头引路，把无尘请进尊客堂。佛前行完礼，分宾主落坐。
小落尘给二人奉上香茶。退坐在门边的小凳上。妙艺师太轻轻啜了一口。
“大师啊！听过往师傅说，您老人家云游三十年。遍学诸法，已豁开天眼，证得菩提。请教大师，当年大唐朝宰相裴休，向祖师黄檗问禅。祖师言，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这句话，如何领会啊？”
“呵呵。”无尘微微一笑。心想，“都说师太厉害。这就呈机锋，勘验于我了？”
他合掌道:“阿弥陀佛。如师太言，佛与一切众生，唯是一心。更无别法。”
“此一心，是何心？”师太并不放过，紧追一问。
“此心无始已来。不曾生不曾灭。不青不黄。无影无形。”
“此心如何见？”师太再加一问。
“呵呵。师太啊！此心不属有无，不计新旧。非长非短，非大非小。超过一切限量名言踪迹对待。当下便是，动念即非。”
无尘喝一口茶。没等师太再问，接着说道:“此心，犹如虚空，无有边际。唯此一心，即是佛。佛与众生更无别异。皆此心也。”
“如是，如是。大师果然高明。落尘啊，你过来。”师太招招手。落尘跑了过来。
师太怜爱地摸摸落尘的头。“跟大师走吧。老尼放心了。”
“师太啊，老衲给落尘起了一个新法名，释缘来。请您允许。阿弥陀佛！”无尘又给妙艺行了一礼。
“哈哈，释缘来。有缘就来。好好。大师是他师傅。大师说的算。阿弥陀佛。”师太欠身，还了一礼。
告别妙艺师太，又和一众师姑告别。小缘来依依不舍地离开居住了十二年的鹤鸣庵。跟着无尘走了。
无尘想去看看史福兴老掌柜。别后时间不长，但总是掂记老人家。还有他的孙儿怀义。
越过大钟亭，无尘和缘来，很快来到鼓楼街上。
鼓楼，耸立在街道的高处。几株高大的银杏树环护着。上午的阳光，照在树叶上，照在高挑的檐角上，透出苍桑和宁静。
早市，还在进行。鼓楼街上人流如织。卖鸡的，卖鸭的，卖菜的。猪肉，羊肉，狗肉。卖米的，卖面的，卖五谷杂粮的。新米，陈米，大米，小米，糯米。卖针的，卖线的，卖布的，吃的，用的，玩的。
最有意思的就是摸彩吹糖人。一堆小孩儿围着一个摊子。一个小孩咬咬嘴唇，好像下了最后决心。从口袋里掏出来一枚钱币，递给摆摊的老头。老头用食指和拇指，搓了一下。好像要把钱弄干净点。然后，慎重地送进衣服里面的口袋。
摊主从摊子的下面，拿出来一个黑布袋。看的出来，这个布袋已经用了很多年了。据说，摊主的爷爷，当年就是用这个布袋做生意的。这个布袋脏到油腻而发亮。
摊主两个手撑开布口袋。狡黠的眼神盯着小孩儿。小孩儿把小手伸进布袋，摸索了半天。像是下定了决心，从里面掏出一个小木片。
“啊！天鹅。”大家异口同声的叫了起来。摸彩的小孩儿，得意洋洋地把木片交给摊主。
“呵呵，天鹅一只。还有再摸的啦？”摊主挑逗着其它的小孩儿。
从后面挤过来一个光膀子的小孩儿。递过钱来，也把手伸进布袋。他倒是干脆，很快取出一个木片。
“空门。”
“空门吃糖稀。”
“哈哈……”人群一阵轰笑。
摊主抽出一小节稻草杆，在一个瓶子里，挑了一小块糊状的透明的东西。
“给你，空门吃糖稀。”
接着打开摊子的夹层。里面一个小炭盆，上面墩着一口锅。锅里分了好多区域，里面是各种颜色的面糊类的东西。
摊主熟练的从每个区域抠出一点。然后在手上揉捏。紧接着拿出一个空心的草杆，插进那一砣五颜六色的东西上。同时，用嘴对着草杆吹。两个手快速的揉捏着。很短的时间，一只活灵活鲜的天鹅，出现在那双粗黑的手上。
小孩儿接过天鹅，显摆地退出了人群。
“哎！有钱的，你捧个钱场。钱多，你多给，我不嫌多。钱少，你少给，我不嫌少。没钱的，你站好了。你站脚立威。你帮我捧个人场。……”
过了摸彩的，街道上更热闹了。打把式卖艺的，卖狗皮药的，拔牙瞧病的。特别是扔石锁的。大老远就看见圈子里，两只百十斤的大石锁，高出人头，飞向空中。在空中互换位置，重重的落下去。瞬间，又被抛向更高的空中。
“好啊！好啊！”街对面，一阵阵喝彩，吸引了小缘来的注意。他挤了过去。
三张长条凳，险险的叠在一起。两个姐妹，在凳子上做着各种惊险的动作。缘来忍不住用力拍手。
看起来二姐妹年纪都不大。小的七、八岁，姐姐也不会超过十三、四岁。两个人正演到精彩。
只见妹妹站在姐姐的左脚尖上，身体后仰，双手张开，雏燕欲飞状。另一个脚，踢天式，登向空中。头几乎碰到脚后跟。姐姐倒立。单手撑在高高叠起的长凳角上。
大家屏住呼吸。为二姐妹加油。
“下来，下来。滚到一边玩去。”突然一阵斥骂声响起，人群被推开，闪出三个光着上身的汉子。
欲知这后事如何，且听老夫下回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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