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可作为一件无需赘述的小事,但想来想去又觉得事虽小可透露的问题极大,思之念之,便作一篇随笔,且作日记,供日后闲时再做感慨吧。
大约在上月,对门邻居家在楼道公共区域打了一排箱子,作放闲杂物用。当日父亲回来,初以为物业统一安装,打电话一问,乃知是对门私下装的,父亲顿时觉得不高兴了,再致电要求物业处理此事。
估计物业的回答是,这算是业主之间的事,让父亲自己找邻居商量。父亲反问,这楼道私自装东西违反物业规定吗?物业答案自然是违反了。父亲占了理,强硬表示如若物业不出面解决,那么以后物业费也就甭收我们家的了。
我是可以理解物业的逻辑的。他们本身也觉得楼道禁止私自装东西不过是一纸规定罢了,真换做是他们自己,恐怕也会装了,只要业主间商量好了,占不占公共空间已是与物业无关的事情了。况且,小区内装了柜子的业主早已不在少数,就看这上下楼,已是装得满满一排的了,物业总不能强制拆了业主的东西吧,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父亲这一通电话问责,怕是惊了他们一番。
就在前天晚上七点左右,对面家的一长辈来敲门了,抱着极为客气的语气前来商量。父亲先时不在家,邻居找母亲说话,因均是女性,有着互通的话语,但母亲本着自己不管事的态度,两人有说有笑了半天却无任何结果。这里且先说说母亲的态度。在父亲质问物业时,母亲便说算了,邻居装也就装了,总不能撕破脸皮硬拆了,而且我(母亲)也是认为可以装的,万一我们以后也需得装呢?
父亲自然知晓母亲的话中话,因为她从心理上也是想着“公共空间不占白不占”的,既然对门装了,我们日后也装就是了。对着母亲这番态度,父亲一顿白眼,直呼“跟你没话讲”,我在一旁饭桌上也是兀自心里乐着,瞧,这内部先就问题产生了分歧了。
再回到邻居身上,因一时父亲未曾回来,母亲又打着太极,邻居只好干坐着等着,走也不是,又不知再说些什么,着实有些尴尬。好在父亲不一时回来了,双方终坐在沙发上开始正色谈起这件“大事”来。
邻居的态度当真是极为温和,尽管我坐在不远的地方假装看书,她说到一些关键词汇时那声音竟压低到我完全听不见了。而父亲说话向来强势,总是抢白邻居,摆出一二三四的权利道理来,弄得邻居赞同也不是反对也不是,因为根本说不上话来。
单看两人对话的逻辑,父亲始终坚持认为公共空间原则上是绝不可乱建东西的,且不说你们不商量就先建着,就是先来商量恐怕也是不能同意的,但父亲本着邻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关系,自然也不可能强制拆除,便退一步说留着柜子,底线是必须保证柜子的整洁,莫不要没几日便弄得乱七八糟的。
邻居自然是满口答应的。原先可能是其女婿回应物业态度强烈,导致父亲得到反馈后也很恼火,所以她来此便是为着化解两方的火气,说话的逻辑始终抱着家里的两个孩子不放。孩子自然是最好的交流桥梁,邻居家一男一女,长女五六岁模样,幼子将将蹒跚学步,这样年岁的孩子是最淘气的,因而家里多有不便,在外装排柜子会方便得多。
这样一协商,虽然两方的逻辑全不在一个层面上,但最终还是达成了一个不错的折中,至于日后怎样,只能说好事多磨吧。
故事讲到这里,自然是不能草草结束的,需得说出个一二三的道理来。
站在一个较为客观地角度来讲,在公共空间装柜子是决然不可的,这叫讲规则。但母亲与邻居的想法也可理解,装柜子总是为着孩子,若无孩子的顽皮,也不会凭白找些烦恼,这叫讲人情。
那么,讲规则是否与讲人情天然对立的呢?按逻辑来说,是不对立的。因为规则与人情就像法律与道德,法律源自道德而为道德的底线,规则基于人情而为人情的保障。但是如果世事当真都如逻辑一般简单、顺畅,就不会多出那么多些事端了,究其根本,大概是为着“利益”二字。
为什么又要扯上“利益”二字?细想来,当我们对着一件无关自身的事情做评论时,总是可以扯着规则的大旗说得正义无比,因为哪怕说破了天,抹抹嘴巴一闭就可脱身,因为这事跟我没有半毛钱利益关系;当我们对着一件切关自身的事情做评论时,又总可以戴着情义的面纱说得可怜无比,甚至可以撒泼赖皮,把规则视作天底下最十恶不赦的东西,因为这事牵扯到我的利益,损失一点就是掉一块心头肉。
所以纵使邻居家有孩子这一“人情”在,也不可作为其占公共空间装柜子无视“规则”的理由,说到底,那是为着他们的利益。而且本着公共空间不占白不占的强盗思维,硬是抢占了制高点狠狠地鄙视了规则一番,这让老实守规则的人着实无奈。你要真细究起来,两个孩子的东西若真能让一百二十来平的家挤到不堪重负,那恐怕那些住在车库的五六口水果之家需得把马路都给占了去了。
还记得我在大一时,三个人住着四个人的宿舍,东西放得满满当当,等到了大二时换宿舍,三个人住到了六个人的宿舍,却硬生生觉得狭小了多!唉,各位看官,你说这是该笑呢还是该哭呢?
最后再附上关于六尺巷故事的那首著名的诗:
千里修书只为墙,让他三尺又何妨?
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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