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练习

对话练习

想象一下你接到我的电话时的反应，我想我会用一句“你好”开始我们的对话。这时候你肯定——那会是一种什么感觉呢？我想或者是惊讶，或者是疑惑——不过请你容我继续说下去：对，谈论天气不失为开启对话很好的一种方式：今天天气不错？我决不会如此开口的，你看那天上的云——这时候你大概也这么做了把——我会告诉你：像小驴尾巴的是卷云；柔和细腻的是层积云；那些抄着两手山峦般立在天上的，就是雨积云了……当我向你描述此间种种，那些云彩如约带来我所需要的一些雨（当然我事先看过天气预报）。我想这时候会听到你的惊讶：

“真的下雨啦！”

不过老实说，这样的一场雨尤其不怀好意（你怎么知道这是我阴谋的一部分）。当然你不必担心，接下来顺理成章我会安慰你的：阵雨在夏天是常见的，怎么说？像昙花、像彩虹、像小雌鹿的尾巴——五分钟准会打住。当然这些都是我们那儿的庄稼汉告诉我的，如果你愿意听，趁下雨这会儿子，我当然一五一十一股脑儿告诉你，你当然欣然接受！不过你不会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者说，这雨停之前，就都是我们说话的时间！我会告诉你关于雨的魔幻现实主义故事，如果你恰巧也愿意——我想你会的——分享你的故事，那真是再好不过的。那时候我将幸福地成为一个倾听者。末了，你用轻快的音符总结：

“真是有趣。”

我当然赞同你的看法，可你怎么会知道这是我的阴谋？不会告诉你的，我会说“但是”，对，你知道“但是”之后有多少动人的可能性？！于是我接着告诉你：

“真是有趣。但是，雨过天晴才好！”

这时候你也会恍然大悟。我仿佛看到你明媚的目光照亮了云彩，你小雨滴打着石头般的嘀嘀嗒嗒欢快地涌过来：

“雨过天晴？！那就是有彩虹咯！还有晚霞，清晰的空气。那空气里满是甜味。是花香？我想肯定是，从风里来的。可那是什么花？我不知道，我不懂花香。我只尝到它是一种甜味，湿润的味道。那么最好是桃花，对，粉红色的香味。”

“桃花么？我想是的。这可不就是桃子的味道：淡淡的甜味，还有桃核的苦味。我闻到了，这毛茸茸的味道必得是毛桃花！”

“就是生着茸毛毛的桃花？”

“不是生着茸毛毛的桃花，是毛茸茸的桃子的花。花怎么会长茸毛毛？但她有毛茸茸的味道。”

“那到底是什么样？”

好了，你终于说出这句话，现在对话来到我的预想的终点，我就要实现我全部的阴谋，我寄寓在语言上的全副希望：

“非得亲眼看看才好——”

请你不要打断我，好吗？我这就告诉你这附近的一处桃源，我这就告诉你街角的公交车正是往那地方去，这儿会有一段漫长的路途——在那之间我会告诉你……

现在我们看到他完成了对话练习，他按部就班地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现在，你可以听见遥远的裹挟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电流声奔涌而来。

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