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这条古老的河,始终不紧不慢静静地流淌着,我们小时候在这条河里抓鱼、挖河蚌、摸螺蛳,游泳戏耍。运河上面常年有拖得长长的货运船,忙忙碌碌,来来往往,运河无不兢兢业业贡献着她的神奇力量。但是进入十月到了络麻收获的季节,那简直是运河的灾难。
那时每年的十月国庆节意味着络麻丰收了,意味着农忙开始了,国庆节就是家家户户剥络麻的日子。络麻全身是宝,叶子喂羊,皮处理成白纤维,是制麻布、麻袋、造纸、绳索的主要原料,剥去皮的杆子,是农村土灶烧菜做饭的最佳燃烧作物。络麻会长成2人多高,成熟后枝头会开出一朵朵的嫩黄的花,花很漂亮有点像木槿花。但是由于花托这里有小刺所以没有人真正喜欢。成片的络麻被风一吹,顺势弯腰起伏,星星点点的络麻花飒是好看。
在海宁一带的男的是一定会拔络麻,夹络麻的,大都数女的有力气的也干,但男女老幼一定是人人会剥络麻的。
一早,爸爸和大伯抗着长板凳,拎着水壶,出门去地里先去拔络麻,这一出门要到晌午时间才能回家。爸爸和大伯先去地里把络麻一棵棵连根拔起,拔得时候有技巧,先撩3-4棵在胳肢窝底下,然后两手拿着最前面的那颗稍微往前送一下再猛的一拽一下就连根拔出来了。所有大片大片的络麻地都是这么靠双手一棵棵拔起来的,整齐地码在地上。
拔了差不多后要干第二道工序:夹络麻。我和妈妈通常这个时候才加入忙碌的队伍。夹子通常是两根筷子长短手指头粗的铁杆,细一点的络麻一次夹个2-3根左右,一个人拿着夹子从根部夹住,另外一个人站对面,用手拽住络麻根部猛的把络麻从夹子中间抽出来,这样夹过的络麻就容易把皮和杆子分离,而络麻叶正好被夹子全部隔断在夹子处,这可是羊的美食,晒干后也是羊的冬季主要食物。夹过的络麻人剥起来就容易多了,看着爸爸每次都很顺手地刺啦刺啦地把络麻从铁杆里拉出来,我也跃跃欲试,但是任凭我怎么使劲就是拉不出来,我清楚地记得大伯双手夹住麻在那里哈哈大笑说:“你用尽吃奶的力气也拉不出来的。” 我非要表现一番,就把络麻往肩上一拽,转过身去,背对着大伯想一鼓作气像纤夫拉纤一样扯出来,好不容易断断续续拉出来一些。爸爸在旁边笑着让我走开别耽误事,我只好作罢,悻悻地坐凳子上剥络麻去了。
络麻分大络麻和小络麻,小络麻还好没刺,大络麻可惨啦,都是一个个小刺,剥络麻得戴着那种厚的麻手套,不然的话你的手掌间瞬间就被扯的一条条红杠杠了。即使戴了没多久就会食指和中指这里很快就破。即使这样保护好了,双手还是会被拉扯得无数条杠杠,回家洗手,那手生疼生疼的,伤口浸了络麻汁变成了一条条褐色的线,整个手掌横七竖八地画满伤口线,第二天继续,伤口再次遇上络麻的汁会疼,但一会儿就麻木了。父母他们剥络麻时总会发出很悦耳的刺啦刺啦的声音,有时隔壁田里的村民也在,就一边剥一边拉家常。 不多会儿,凳子的一头是一条条绿色的皮,右边堆着一根根白色的络麻杆。皮一把一把扎起来,再十个一起捆成一捆。杆子一捆一捆也扎好,直立起来晒干后是很好的灶头柴禾。我干的活算少的,太阳下山时爸妈肯定先让我回家洗洗吃饭,他们得把那一堆拔好的麻全部收拾完才回家,无论多晚。
一个假期下来,整个手掌是褐色的,洗不掉的汁,用手抹脸手感觉就是两块沙皮,身上那里痒,用这个沙皮手掌揉揉一会儿就过瘾了。
接下来要把络麻皮进一步地加工成精丝络麻,这时运河的灾难就开始了。成捆的络麻运到河里进行浸泡,浸泡后的络麻表皮会腐烂,腐烂后会发出臭烘烘的气味。运河的东西南北两岸的村民家家户户都种麻,家家户户得把络麻皮扎好用竹竿和绳子固定好浸到水中。没几天河水开始慢慢变质,刚开始肉眼还没看出变化时,运河里的鱼已经开始受不了污染,纷纷冒到河面吸氧,这时小伙子们经常拿着长长的鱼叉去叉鱼,收获满满的。 我哥可以少干活但是负责改善家里伙食,所以是个抓鱼钓鱼高手。尽管那时肉吃的很少,但鱼啊蟹啊之类经常有,得归功于我哥。
等河里的络麻皮差不多腐蚀的只剩白纤维的时候。家里的男壮力人都赤了脚在运河边用木片像山里人洗衣服那样抽打麻皮,然后再放河水里进行清洗,清洗完再运回家晒干然后运去麻站卖掉。这浸麻洗麻把运河从北向南由东向西全部染成一片黑色,在河边走经常是能闻着臭味,不仅是络麻腐烂的味道,还有大量的鱼虾也被污染至死,翻着白肚皮在河里漂着。此时的运河没有任何的生机,是一条可怕的污水河,需要经过一个漫长的冬季水质才慢慢改善起来,才恢复原来的模样。到了夏季又是一派热热闹闹的场景,是孩子们玩水的天堂,一副欢快的模样。
运河用他的流淌的水为人们带来无尽欢乐与生机,尽管那时年年秋季把运河折腾得面目全非,可他用神奇的力量努力恢复着生命,待到两岸菜花金黄时,又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一代又一代。现在络麻已经没人种了,但河水也没以往干净,各种污染排放到河里,制革厂制丝厂……尽管很多污水经过了水处理,但水质已经恢复不到我们那时的清澈了,再加上清淤工程,河道加深,再也没出现过我们那时在河里玩耍的景象,运河的往日风采只在记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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