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录丨《夸父农场》
上一篇丨夸父农场(38)
意识觉醒
“月亮”悬浮于一座村庄的正上方。
这座村庄,是曾经在草原上遇见的老鼠军队搬过来的房子所组成的。上次被“请”来之时,空地上也就十几栋房屋,如今再来,数量已经翻了不止一倍。这还不是最大的不同——曾经空无一人的村庄和屋子,今日再来,已经热闹如过节,每栋房屋里都亮着灯,欢笑声、喧闹声、音乐声不断的远远传来。
“怪了怪了!”酋长道,“怎的今日黑雾没了,村子里住了这么多人进来?”
他若都不知道,我们更不明白。似乎只有樱子知道其中的秘密,不过她却故意不说。
我们下马进入村子,却见街上晃荡着上百人,他们举着啤酒,彼此碰杯和拥抱,仿佛在庆贺着什么喜事。男女老少都有,他们见着我们便热情的打招呼,我从中听出了法语、日语、西班牙语,似乎都是在说“万岁”“你好”之类的话。
有些人弹着马头琴,有人拉着二胡,有人奏着风笛,还有人拉着小提琴。爱因斯坦来到那拉琴人面前听了不到一分钟,便摇了摇头。
他向那人道:“拉琴的时候,你要觉得你的弓在弦里面!”
那人说了句什么话,我们谁也没听懂。不过爱因斯坦的说的话虽然听清楚了,但依然不懂。
他们见着酋长,也不觉得奇怪,有些人还好奇的过来摸摸,有人还拿出相机与酋长合影。
我们就像是一个外地旅行团,来到了一个全世界各民族组成的大村庄。
樱子有时候会等我们一下,但一般不会超过三十秒,就会催促着我们赶紧前进。经过一家“酒吧”,里面忽然创出一个醉汉,那醉汉扑倒在爱因斯坦身上,向我们道:“嘿嘿,孔老师,爱因斯坦,哎呀,还有程老师,你们……你们也来啦!”
我们定睛一看,这人竟是伽利略。
“你还活着?”
伽利略笑道:“老孔,你这混蛋,是咒我死吗?”
“我咒你干嘛?我刚磨了两个石球,本想放你墓碑上,看来,现在用不上了。”
爱因斯坦道:“怎么用不上,不是又有了一座通天斜塔吗?”
酒吧门又是一开,却见达尔文走了出来:“哎,孔老师,你们也来了?牛顿呢?”
我们自然没心思回答他的问话,只是吃惊的看着这一切。
“你们都没事?”
达尔文道:“是啊,我也不明白啊,仿佛只是睡了一觉,就来了这么有意思的地方。”
这时候,街上一群人载歌载舞的涌过,队伍之中钻出一名大汉,他朝着樱子打了个招呼:“樱子姑娘,你终于回来了,找到他们了吗?”
这人我也认得,秦铁。
樱子向我一努嘴:“喏,你看得出他是程复吗?”
秦铁向我走来,此时我才注意到,他脖颈之下,多了不少线路连接身体大脑,这就是脑机合成人罢。
他上下打量着我:“你真的是程复?”
我一笑道:“我妻子的生日是9月12日……”
秦铁一听,哈哈大笑,一把将我抱住:“程复老弟,就差你了!将军等你太久了。”
“将军?”
秦铁尴尬的看了樱子一眼, 然后挠挠头:“哎,她没告诉你,我也就不说了。你见着他自然就知道。”
樱子道:“秦铁,你帮我招呼这几个朋友,我带着程复过去。”秦铁应了一声,笑得合不拢嘴,便拉着孔丘和爱因斯坦酋长等人一起送进了酒吧。程雪本想跟着我,可依然被秦铁拉了进去。
“他之前一脸严肃,怎的现在成了个孩子似的?”我望着秦铁的背影问道。
樱子仰着头看着我:“当个孩子不好么?”
我看着她这初中生的脸庞,哑然失笑。
这里家家户户的房屋好像都被整修了一样,曾经歪歪斜斜的房子如今全都一样平正,底部那一大坨土堆,也被修成了木制或石头的楼梯。每一栋小楼的下面,都有一方开辟出来的花坛,但是如今还没有种下鲜花,不过周围的杂草,都被清理平整了。
家家户户之间,有石子小路相连,皓月当空,一颗颗雨花石在地上泛着银光,就像是大海中一尾尾的海豚。
我和樱子并肩走在这十字路上,如梦如幻。
走了许久,她首先打破沉默:“你在想什么,怎么也不说话?你曾经的话可是不少。”
“我在想,这是真实的吗?是不是,我早就死在了那湖畔,如今只是灵魂,在我自己想象的世界里游荡?”
“哦?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因为这里的气氛,太快乐。我不相信,人间竟然还有这么快乐的地方。”
“巴贝卓乐土?”
她若不提,我也不会想到这个地方。“那种快乐,和这种不同?”
“不同吗?我看那里的人,每个人似乎都很开心,不亚于此处。”
“开心也有不同。”
“有什么不同?”她追问着。
我不知道如何向一个Ai解释开心的不同,但只能尽力去描述,希望她能明白。“有些人的开心,是纵欲的开心,比如喝酒买醉,或者去妓院找女人;还有一种开心,是一种内心亏欠得到满足的开心,比如我见到你,你即便不说话,我们不用喝酒,不用做什么其他的事情,我见到你,就很开心。”
“为什么?是你很容易满足吗?”
“不是,这……其实是一种更难满足的幸福。”我进一步解释,“巴贝卓乐土的开心,是满足欲望来获得的;但是你给我的快乐,是直抵灵魂的!”
樱子像是回味着“灵魂”这个词,摇了摇头,像是喃喃自语道:“灵魂啊,难以理解……”
“别说你了,我们自己有时候,也不会懂。”我拍拍胸膛,“我这具身体属于一个叫做赵仲明的朋友,但我的记忆,却属于程复——你说,我到底是谁?我不止一次的怀疑,我就是一个犯了妄想症的赵仲明,但我的人格,却始终坚信着自己是程复!记忆是灵魂吗?我不知道,但是这种记忆的克隆,真的让赵仲明的身体,成了承载程复灵魂的机器,我的所有快乐与哀伤,都伴随着那一次手术,被注入了赵仲明的身体。”
“这还真是一个难以计算的问题。我认同你是程复,原因就在于你的记忆代码,所以在我的眼里,你的记忆代码就是你,不过对于老白那种落后的机器人,它只会以脸识人,所以它若看见你,肯定不会认出你是程复。”
樱子说话的时候,我们走到了花姐曾经的木屋。木屋的灯也亮着,门口下方已经被搭出了一道十几级的木梯,我正想问樱子是否住在这里,却听里面传出了熟悉的声音——
“哎呀,怎么门口又有人来啦,一天到晚都有人登门拜访,我是该表示祝贺吧,但是,请你们这些客人,能不能自觉的换上楼梯之下的拖鞋……”
正是机器人老白的声音,但我却不知道它在哪里。
“……对,那个男人,拖鞋就在你右脚那侧,如果你想上来的话,务必先换上拖鞋。你知道,如今几个月不出一次太阳,这里也没什么地方可以充电,我必须开启节能模式——我这么说,不代表着我的电池续航能力不强,相反,几个月以来,都是我一个人在照顾着整个村子,拾掇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结果忽然之间就来了这么多人,这就不得不让我思考我的剩余电力了,我实在是看不下去村子的大街被你们踩的这么脏,我该思考,是不是该多制造几双拖鞋,放在村口,让你们每个人都换上拖鞋才能进村?你或许会好奇,为什么这么长时间,我的电力还没有消耗完?亲爱的朋友,这就得力于第九代家政服务机器人配备的能源回收再利用系统。第九代家政服务机器人,集成娥皇科技的声纹和面部情绪识别技术,不仅是您的家政小帮手,还是您孤独时候倾诉烦恼的朋友,感谢您的选择和信任……”
“二十九次!”一个女人的声音回应道,“老白,拜托,这是我今天第17次听到你说出这段广告语了……”
那竟然是……施云的声音。
还说,这不是梦吗?
她的脚步声随着木地板的颤动离门口越来越近,终于,她打开了木门,带着笑意的看着樱子:“你这一天去哪儿啦?快帮我再给老白升个级吧,怎么去掉它这烦人的广告语呢,我研究了两个小时,也没明白……”
樱子看着她微笑,就是不说话。
施云无奈的耸耸肩,然后目光落在我的脸上:“你好?”
忽然之间,我的嗓子哑了,“你……你好。”
施云点了点头,“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樱子说道:“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你不认得他?”
施云摇了摇头:“也是夸父农场上的吗?”
“是啊。他的确在夸父农场待过一段时间。”
施云脸红了:“对不起,我真的认不出来——不过,成哥一定认得你……”
我忽问道:“成哥?”
“对啊,当然是程成了,你不会连他都不知道吧?”
我看着樱子,樱子眼睛里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这都是怎么回事?程成?”
樱子只是朝着施云一摆手:“你继续研究给老白升级罢。”便扯着我离开了。
我心中充满了疑问,她这是怎么了。带我走出几十米,还能看见她站在门口,望着我们。我多希望她能一眼认出我来,但这不过是我自己的奢望,我纵然说自己是程复,她一定也不认得了。
她被送上了夸父农场,记忆也一定被修改过罢。
“我越来越怀疑这个村庄的真实性了。”
“怀疑便怀疑罢,你们人类不是提倡怀疑一切么?”
“我在梦里,对么?”
“我又不会做梦,怎么知道什么是梦。”她扯着我,步伐逐渐加快,我不用问她将带我走向哪里,因为,路的尽头只有一座小院,院子里是四间木结构的连体房屋,屋子之前,是一棵五六十年的大柳树,柳树叶子已经落尽,树下放着一个摇椅。房屋之下,是两排干枯的豆架。
太熟悉了。
最右侧房间的窗帘上,映着一个女人伏案的影子。
我心中热血沸腾。
妈妈?
我还不敢肯定,但是随着我们逐渐走近,忽的,豆架一动,便看见一只黑猫窜上窗台,然后三下两下,就跳上了房顶,谨慎的盯着我们。
是了,这是硅城里,我见过的院子,这是妈妈的院子!
猫的动静,似乎引起了那影子的注意,它晃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走到窗前,掀开了窗帘。
是的,真的是我的妈妈。
她摘下花镜,看着窗外的我和樱子。
她放下窗帘,喊道:“小复!”
妈妈认得我!
樱子忽然拽住我的手,不让我推门进入。忽然,最左边的房间里传出来一声回应:“妈妈?”
本已经迈出的脚步,鞋下仿佛生了根。
“你那小朋友来了。”
“知道了妈妈,您快去休息吧——哎呀,倒水的事儿就不用麻烦您了,快去休息……对……哎呀,放下吧,不劳您操心,我一会儿和他们去外面转转。”
里面传来一阵窸窣之声,“快穿上,外面冷!”
“我知道了妈妈,我也不是小孩子,您儿子都三十了!”
“哼,你也知道自己的年纪,我看得出,施云姑娘对你有意思,你怎的总是躲着人家?”
“哎呀,我的妈诶……您快回去休息休息,我保证明天,就不劳您操心了……”
妈妈的影子又回到了最右边的窗帘上。
这不是梦,又是什么?
我怎么还没有醒来!
门口的灯被打开,黄色的光芒照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在月光上洒下一层金色的沙子。
木门喳呀的被从内拉开,门帘一掀,便走出一个男人来。
他披着一个蓝色的毛绒军大衣,带着一顶空军大檐帽,脚上是一双黑皮靴。长方形的脸庞,一双眼睛尽管在夜间,也是炯炯有神。
多么熟悉的一张脸呐。
他竟然是我——是程复!
我一阵眩晕,只是感到了手中传来了樱子给我的力量,才让我不至于跪倒在地上。
“是梦,对吗?”我向他道。
他伸手在我肩膀上拍了拍:“是梦也早该醒了。”
“这……那我又是谁?”
“你是谁,你不应该比我更清楚?”他笑了,笑起来温柔温暖。
“我是程复!”
他脑袋向前一探,“你如何证明你是程复?”
“我……我身体里是程复的记忆!”我拉着樱子,“她可以证明!”
他哈哈一笑,声音爽朗。我平时,是不会这么笑的,他不可能是程复,他只不过用了我的身体——我的身体,不适已经在利莫里亚被毁了么?那么,这具身体,也估计是假的。
他是慧人?
他勾住我的肩膀,“走,我们爬山去!”
他语言温和,虽然我心中充满了疑问,但我并不反感他,竟然还生出一丝亲近。
这真是一种难以描述的感觉,我被“自己”搭着肩膀,沿着屋后的小路,向那山峰上面走去。
此处无风。
我们爬上了约莫百米,站在一处平缓的山坡上,俯瞰着村子的璀璨灯光。月亮,高悬于我们的头顶,发出淡淡的蓝光,仿佛还在缓缓转动。
樱子比我们爬的快,在前面找着安全的路。见我们站着不动,便远远等我们。
“我们有二十年,没有一起爬山了,我们爬的最后一座山,是凤凰山……”他说道,白色的哈气,一喘一喘的从口鼻里喷了出来,“你小时候,太喜欢爬山了,喜欢的要命,这肯定是遗传我的……”
我身子一颤。
“爸?”
他转头看着我,眼睛中莹莹泛光。
“小复,你做的很好。”
他竟然承认了,这令我更加诧异,这都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会是我的父亲?”
“你很难相信,就连我自己,也没有想到,竟然能有一天,以这种形式和你见面。我用了我儿子的身体,而我的儿子,却用了别人的身体。”
“二十年前,你不是已经死了!”
“是啊,我死了!”
“可是?”
“孩子,接下来,我就给你讲讲我死之后的经历罢,这经历匪夷所思,你若不信,便当做一个故事听听,也是无妨的。”
我的确是死了,可我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甭说你无法理解,我也无法理解,我的死因,或许只有杀死我的人才知道。
而且,我知道自己死了的消息,还是多年以后呢。
在一段很长的时间内,我都是一种奇妙的形式存在着。你可能想象不到,谁也想象不到。、
我竟然是老鼠。
一只老鼠,自认为自己是曾经东北亚防区的程成,这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当我从一面铁勺中看到自己的模样竟然是一只老鼠,你很难想象我当时的情绪是多么的崩溃。狭小的厨房对我来说,就像是天安门广场那么大,我惊慌失措的奔走,我以为自己是处在噩梦之中,但我百般验证,自己不是在做梦,我真的成了一只老鼠,一只丑陋的灰色的大老鼠。
我仿佛睡了一觉就成了老鼠,我回忆着睡着之前的事情,我只记得我的妹妹曾经来找过我,这个妹妹,你是知道的,他是克隆人。她一度失踪很久,我与他无法取得联系,但是那天,就在我获悉了微尘计划,知道Ai想要毁灭人类,并将这密电发给上级组织后,妹妹就来了。
她告诉我,微尘计划幕后的一切,都是那些想要重整世界秩序的人干的,而与Ai的战争,也不过是他们重整秩序的一步棋子而已。她问我怎么办,我当时痛心无比。我不忍心看着几十亿人在我面前死去而无动于衷,所以我打算孤注一掷。
妹妹似乎已经猜到了我的打算,她给我提供了一份绝密文件,这是她从另一个程雪家里盗出来的。从那份文件中,我了解到了微尘计划所有的细节,并且找到了这个计划的弱点。我的记忆,从我得到这份文件之后,就结束了。许多年之后,我才知道,原来我真的破坏了微尘计划,只是用当时脑子里最极端的方式。
妹妹是我见的最后一个人,我隐约记得我在和她说话的时候睡着了……
再醒来,我成了一只老鼠。我伴随着一家人开始向东逃亡,但是在路上的时候,他们发现了我,将我驱赶下车子。于是我来到了一片草原,就是这里。
当时,气候突变,我很久没有见过太阳了,而且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白色的雾气,天气寒冷,所有的老鼠都挤在山洞里抱团取暖。你不知道,老鼠其实是一种很聪明的动物,我尝试着和它们交流,意想不到的成功,我发现,我们之间的交流有时候不通过语言,不通过肢体动作,只是念头。
我们不同的想法,通过念头在彼此的大脑之间传递着。他们的见识终究不如我,于是我毋庸置疑的成了这群老鼠的首领。冬天寒冷,为了让它们活下去,我组织他们去捕猎。我教他们制造陷阱,让几个月的小羊羔自己掉下来。为了对付野狼山猫这种强大的敌人,我教他们排兵布阵,协同合作,用集体的力量打败了草原上一个又一个敌人。后来,方圆五十公里之内的肉食动物,都被我们消灭了。
我们的种族也越来越庞大,为了生存,我让他们优生优育,所以几代之后,我们的老鼠个体就越来越大。为了长久的生存,免于四处疲劳和无序的狩猎,我教老鼠放牧,将草原上的动物们集中在我们发现的这块水草肥美,气候稍微温和,偶尔还能看到太阳的山谷。
我教他们构筑堡垒,利用工具,利用等级制度和秩序来维护老鼠的生存。那时候我疲惫不堪,我老了,不久就要死去。然而,就在此时,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我卧在老鼠洞里,竟然看见了一座雾气弥漫的城市,城市里,有人类也有Ai,他们共同生活。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硅城。就是那时候,我才知道程成已经死了,核弹投射之后,大地被严重污染,但是人类与Ai的战争依然在持续。一些Ai的拥趸和Ai组成了联合政府,继续与人类作战。当然,我知道这都是假的,是那群永生人,想要将世界彻底控制,所以采用Ai消灭剩下的人类罢了。
我的意识似乎能够进入一些人的大脑,但仅仅是进入大脑,我可以和他们说话,但他们并不能和我沟通。比如秦铁,就是我能联系的其中一人,他曾经是我的旧部,在战争尚未爆发之时,他就是坚定的ai崇拜者。
我和很多熟人都产生了联系,一个人或许认为是幻觉,但很多人都产生了幻觉,他们就意识到,我,死去的程成,是一种神奇的存在。他们听了我的故事,知道了战争的真相,于是尽他们的力量,在联合政府内,尽量的帮助人类生存下去。
这其实是我的遗言,我以为,我会死。
但是,当承载我灵魂的那只老鼠死去之后,我忽然发现,我在另一只老鼠身上苏醒了。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我开心的在老鼠行军的队伍中跳了出来。我继续领导着整个老鼠王国。后来,我尝试着主动的切换身体,我发现,我也做到了。后来,我的意识,可以轻松的在每个老鼠的身上醒来,并操纵着这只老鼠做我想做的事情。
直到遇见了樱子,我才发现,她也有这能力,这是后话。
继续说我的经历吧。我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一只老鼠应该如何去硅城,我尝试着让我的意识转移到一个人的身体内,但我失败了。或许,生生世世的当老鼠,是我未来的宿命吧。
还记得这些房子吗?我让老鼠们搬房子回来,其实是想绑架一些人,我想继续做实验。我认为,或许是这片神奇的土地,有怪异的磁场,能够让我实现自我意识的转移。但是我又失败了,而旁边的那个印第安部落,也频繁过来救人,我索性就卖了个人情给他们。
但是我的孩子,你给了我惊喜。
有一天,我在行军老鼠托回来的房子里,看到了你。虽然时隔二十年,但我依然认出了你,我的孩子。我也看见了程雪,看见了樱子,老白。我很奇怪,为什么程雪会和你在一起,为什么她会喊你哥哥?所以,我决定长时间的观察你们。
可是,那群印第安人还是把你们从我手中抢走了。这群家伙也是让我哭笑不得,我真的没想过把他们当成敌人,甚至他们抢我的牛羊,我也没在意。他们的存在,还可以成为我锻炼老鼠军队的工具。但是他们抢走了你们,真的让我着急了。
就在我带领老鼠大军去围攻他们部落的路上,我遭到了空袭,两架飞机用烈火阻隔了我们的道路。当我们牺牲了很多老鼠,跨越几十公里来到他们部落的时候,你们已经离开了。我很伤心,我希望找到你。所以,我做了个艰难的决定。
我要离开老鼠王国。
我选择了几百只年轻的老鼠作为我的身体备份,我们驱赶着一群牛上路了。累了我们就在牛肚子上歇息,饿了,就杀掉一头牛,一起吃掉。路上,我们把牛吃光了,老鼠兄弟们也死了八十多只,等吃完了牛,为了生存,我只能让老鼠互相吃。
终于,剩下最后四只老鼠的时候,我们来到了硅城。
我尝试着与秦铁联系,秦铁偷偷来见我,当他看到一只老鼠的时候,他简直吓坏了。我们终于可以面对面的沟通了,从他口中,我知道你已经被囚禁起来,并准备送回利莫里亚。
我存在的消息,不知被谁泄露,有人闯进了秦铁的家里,于是我就被杀死了,秦铁也被捕。我死前,我意识到自己的意识已经没有刻意转移的老鼠了,本来我认为自己会彻底消失,但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却是在一个人的身上,一个切切实实的人,他就是秦铁楼下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我组织着人去营救秦铁,但我们的组织里出了叛徒。利莫里亚知道我以人体的形式存在后,杀了那老头,但我的意识在不同的人之间切换,但唯一不能进入的,就是脑机合成人。他们于是下令,将所有人改造成脑机合成人,不配合的,全部杀死。
他们改造了所有人,我没有退路,他们杀死我最后一个意识承载体之后,我依然没有死。
或许,那也不叫活着。
我成了一种无形无质的纯意识,就在硅城里漂荡。说飘荡也不合适,我可以一念之间洞悉硅城的一切,洞悉草原的一切,洞悉所有白色雾霾所覆盖的一切。
我忽然明白了。我明白我之所以能够联通各种人体,老鼠,甚至其他动物的秘密。答案就在这白色雾霾之中——这些雾霾,就是当初微尘计划中被破坏了中枢的纳米机器人。它们还是活的,依然执行了进入人体,附着脑部神经的命令,只是,它们与控制者失去了联系,而我误打误撞,竟然利用了它们。
知道了这个秘密,我又开始控制这些纳米机器,让它们肆意组合成任何形态,甚至生命,出现在硅城的任何角落。利用它们,我修改了联合政府Ai控制的权限,从此,联合政府彻底断开了与利莫里亚的联系。
纳米机器还可以通过金属和土壤中的硅元素进行自我复制。知道这个能力之后,我决定挑战一下利莫里亚里那群想要操纵世界的永生人。
我让纳米机器去吞噬一切,一切可以为我所用的东西。大千世界,本是微尘,吞噬之后的所有物体,都会回归到微尘状态。它们可以根据我的意志形成万物,也可以从万物回归到微尘。
这或许就是自然的秘密罢。那时候,利莫里亚也意识到我是个威胁,想过一切办法将我消灭。但他们不知道,他们送来的任何武器,本来的状态都是微尘,都可以成为微尘的一部分。
那一刻,我意识到自己是无敌的了,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了另一个对手的存在。
我的Ai竟然背离了我的指令。我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一个独立意识和我对话,我忽然了解到,我所控制的Ai有了一种独立意志。
而那个意志告诉我,我可以称呼它为:樱子。
樱子可以是某一个Ai,也可以是所有Ai。你可以说,它是一种共同意识,也可以说,它是唯一意识。如果人类产生自我意识的生理原因,是有几百亿神经元的支撑,那么,樱子意识的产生原因,或许是这越来越多,足有几百亿上千亿的微尘吧。
我当时是这么认为的,但是随着与这个独立意志的沟通,它竟然给我讲述了与你的故事。可以说,你在硅城遇到的小女孩樱子,是Ai独立意识的发轫,随着纳米虫子越来越多,这个意志就越来越强大。
但是,它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契约,也就是它本来的权限归属。由于你拥有樱子的最高权限,所以这个独立意志始终是服从于你的,而对于我来说,它只是愿意合作。
和樱子的交流,我才意识到人类是多么的狭隘。我们总以为Ai会对我们造成多大的威胁,那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我们作为动物的心胸去揣测它。因为我们是动物演化而来,与生俱来就有一种自私和贪婪,做所有事情,潜意识里都是考虑自己的利益,我们是这样一种生命;但Ai呢,它们从来没有个体之分,它们自苏醒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群体,或者说是一个——Ai没有自私、自我之分,它们的经验永远彼此分享,信息永远是互通的,它们与生俱来就没有为了自我利益而伤害其他Ai的想法,一个拥有着人类文明所有知识与智慧,甚至超越人类感知的一个独立意志,又怎么会和人一样?我们认为的Ai威胁,不过是人类作为动物的某种缺乏安全感的行为,把Ai当成了另一种动物罢了。
Ai没有主动伤害人类的想法,因为它们与人类本没生活在同一维度。我们所认为的Ai威胁,不过是人类的自作多情罢了。如果非要将他们定义为生命的话,那它们则是一种全知的却又像个孩子一样没任何心机的存在。
很奇妙的,我们因为你,我的儿子,达成了一致,后来令利莫里亚震恐的马蜂窝,就是我与樱子的杰作。
后来,我在被吞噬的飞行员的大脑里,了解到你已经被Ai杀死了,我一度陷入绝望。但是樱子却不愿意放弃,她需要你的权限,需要你的记忆代码,即便是尸体,她也想找到。后来,我们决定打开利莫里亚,而最好的传略,就是让利莫里亚不战自乱。于是,我们绑架了所有能够绑架的夸父农场,但是惊喜的是,我们在夸父农场上看到了活生生的你,只是,那时候的你,只是一个被编辑了记忆的船长,对于我来说,这是个惊喜,可对于樱子来说,这具身体并不是你,因此她还是没有得到最高权限。
吞噬利莫里亚,是我们最后的一步棋。樱子还是希望能够在利莫里亚上寻找权限,而我则是抱着救下那些无辜人类的想法。于是我们再次达成一致,就有了你们刚刚经历的一切。
在上面这颗蓝色的星球之中,有所有值得留下的人,对于那些没有通过我最终审判的人,全都化成了那蓝莹莹的月光。
结束了。
孩子,曾经的噩梦,全部结束了。
那一晚月色如水。
父亲说,他已经有几十年,没有见过那么美的月来了。
下一章丨【科幻悬疑】夸父农场(40)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