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期,中国大地上战乱不断,局势动荡不安,兵灾、匪灾、旱灾、水灾连绵不断,处在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旧中国,民不聊生、流离失所,百姓的生活笼罩在暗无天日之下。
位于山东与山西交界处的地带,有一个叫李家窑的古老村庄,传说中是李渊父子晋阳起兵后留下的残余部队建立起来的村庄。经历了一千多年的沧桑巨变,现在的李家窑早已褪去了李氏先辈们留下的荣光,似乎上苍也从不再眷顾这个曾经在历史长河中波诡云谲的小村庄。
1920年,中国北方多地出现大旱天气,山东、河南、山西、陕西、河北等省2000万人受灾,死难人数达50万人。李家窑不但没有躲过这场天灾,而且还成了山西境内受灾最为严重的地方之一。
时年,李宝才二十岁,已经成婚,生有一儿一女。他在家里是长子,下面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原本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一家,现在更是雪上加霜。
面对无情的大旱,李宝才也无计可施,只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里的庄稼,任其老天爷摆布,直到都晒得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地直不起腰来。
好长一段时间,养家糊口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全家人都心情凝重。他唯一的解压方式就是跑到邻家的二爷拉拉家常。
二爷是李宝才爷爷的弟弟,由于他的爷爷因病早早去世,就连他父亲都没有多少记忆。所以,在他的心里二爷就跟自己的爷爷一样亲。
二爷懂点阴阳学,在村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村里人常常称他为先生。谁家有婚丧嫁娶的事情,都要请他张罗张罗,图个平安吉庆。
李宝才从小就喜欢跟二爷玩,两个人好得跟忘年交一样。一有空闲,他就往二爷的房子的跑。后来,随着慢慢地长大,他学会了抽老旱烟,这让他跟二爷有了更多的共同爱好。
一天晚饭后,他像往常一样,轻车熟路般地走进了二爷家。一进大门,他看到二爷一家人跪在院子里,面朝南磕头,就知道二爷是在做法事。他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像其他人一样跪了下来。
二爷嘴里诵着经文,他一点都听不懂,只是看着其他人磕头,他就磕头。法事足足做了一个小时,跪在地上的人腿都麻木了。看着二爷从“神坛”上走下来,全身大汗淋漓,像个落汤鸡一样,在每个人的头上用黄纸燎擦了一下,算是法事落幕了。
做完法事后,家里人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只有李宝才留了下来。也许是因为他和二爷的特殊关系,才敢向二爷讨教各种看起来神乎其神的事情。
李宝才瞪着铜铃般的大眼,问道:“二爷,刚才你做法事是在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老天爷把我们李家窑往绝路上逼,也不能就此等死啊!”
“难到二爷是在为咱村庄祈福吗?”
“宝才啊!我刚才是代表咱李家窑的全村人向龙王爷求雨呢?”
“那龙王爷答应了下雨吗?”
“这个说来话长,我也保不准龙王爷会不会救咱们李家窑一把。总之,心诚则灵么!”
听着二爷的话,原本满怀信心的李宝才多少有些失落,因为在他的心里,二爷是无所不能的人,也是李家窑的大救星。没想到这次二爷却没有给他一个肯定的回答,言下之意就是不知道龙王爷赏不赏脸。
二爷从夹袄里拿出他的那支被磨得油光发亮的烟枪,特别是那个铜质的烟锅头,在全村是独一无二的。然后拿出烟袋,一只手把烟锅头伸进烟袋里,另一只手用力地在烟袋外按压,希望将烟沫子装得紧实一些。
等装满了烟锅头,二爷把烟枪从烟袋里抽出来,将烟枪递到他的手里,他没有丝毫谦让,接过烟枪,把烟锅头凑到黄豆粒大的油灯火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顿时烟锅头上发出暗红的亮光。
看着李宝才把烟点着后,二爷站起身来,意味深长地说:“宝才啊!如果官府不救咱李家窑,龙王爷也很难指望。今天我之所以把装满的烟枪让给你,就是让你也理解我的难处,为了李家窑,我算是尽力了……我是你这个年龄的时候,李家窑从来没有听过谁家忍饥挨饿的事情。
我的爷爷是家族中的长子,掌管着大家族的商贸往来,经常和北边的外族人做生意,去的时候是带着咱中土人的丝绸、茶叶等,回来的时候,车子上装满了皮毛制品。
那时候,李家窑的人,各个都活得好不滋润,算是给咱老祖宗争气了。然而,落到我这一代,日子就过得一天不如一天。其实,李家窑的人还是有那股拼劲,从不认输,但是面对着这个混乱的世道,再加上连年的天灾,真的让人没有一点办法。”
李宝才边吸烟边听着二爷的诉说李家窑的传奇故事,然而怎么也想不到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屋子里只有他和二爷两个人,昏暗的油灯不时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让寂静的夜晚显得有些神秘。
李宝才说:“那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到底该怎么办?”
“等着老天爷下雨也是个话了,还得做好外出要饭的打算。你记得不,前些年就有很多人来咱李家窑要饭呢。”
“我记得,好像是安徽那边的人,也是因为因为旱灾,拖儿带女地出来要饭的。有一对母女还在我家过了一夜。”
“现在轮到咱们出去要饭了,真的不知道怎么张口啊!”
“唉!为了活命,脸面就不重要了。”
“也是啊!不过像我这样的老头儿出去,连路都走不动,到哪去要饭啊?”二爷惆怅起来了。
“你就在家里歇着,让年轻人出去要些回来,把今年度过去再说。”
“也只有这样,这些日子都在吃吊命饭呢!”
李宝才向窗外看了看,夜晚像墨染了一样令人恐惧,说:“天不早了,咱们改天再说吧!”他放下捏在手里的烟枪,向二爷道了个别,便走出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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