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温热的南方小城,一个欲望勃发的夜晚,一辆驶向茫茫黑夜的面包车,一个飞蛾扑火的女人,一个永远见不到的情人。
——题记
我不是少女了,但我像怀春的少女一样奔向我的情人,一个在南方炎热小城乡下种番茄的情人。
两个半钟头的航班,又两个半钟头的班车,在薄暮时分终于到达县城。一下班车,便走入一团干燥的热气里了,这种热气不像牛城那样沾滞黏稠湿漉漉的,而是一种引诱,像一种暗藏的情欲在喷薄而出——我环顾四周,周围着短裤拖鞋的人们四散开去,消融在灯火闪耀的热气里。
我摸出墨镜带上,让这个小城又蒙上了一层神秘的气息。
我来了,我像古代那些私奔的女子,跨州过省,不管不顾,来会自己的情郎!——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那个脑瘫女人,一个情欲荡漾但找不到现实情人的女诗人。
我的耕,我的情人,赵本耕。手臂紧实,肩膀宽广,臀部结实。一只小鸟,一只呼吸困难的小鸟。我的脸颊火辣辣的,喉咙干燥,热气蒸腾,四面八方都是焦躁的气息。
“你在哪里?你在哪里?我怎么看不到你!”手机里一个男人沙哑焦躁的声音。
我加快步伐走出候车大厅,眼前密密麻麻的车灯在闪耀。
面包车面包车面包车,该死的面包车在哪里?
我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努力地在搜寻一辆车牌是“云E39249”的面包车。
“滴——滴——滴,滴——在这里,在这里!”
一个瘦小的男人,从驾驶室里伸出半个身子,手摇得像风摆柳一样,喇叭继续拖着长调:“滴——”。
我赶紧走过去。
那张面包车停在一棵小叶榕下面,小叶榕挡住了面包车的车身,只看得到那个“五菱”标识的车头。
“快上车!快上车!”一个胡子拉碴的削长脸紧张的催促着。
“荒野藏尸!”
看着这辆灰扑扑的面包车,这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我头皮一阵发麻。
我本来到机场是可以搭顺风车到小城的,但出了顺风车司机杀人案,各个打车平台都暂停了顺风车业务在整顿。
“你,是陈哥?”
“是呢,是呢,我是陈眼镜。是你胖哥让我来接你的。快上车,快上车!”
我屁股刚落地,面包车就“嗡”地冲了出去。
“到处都在整治!我这个月着两张罚款单了。”
面包车驶离汽车站,转入一条宽阔的大街以后,削瘦脸男人把脸转向我,献媚似的向我笑着解释。
“麻烦陈哥了,我听本耕说你今天要到他的基地,让我搭你的车子进去。”
“不麻烦,不麻烦。小胖么,脚受伤了,兄弟么,我肯定要帮他啰。”
“赵哥的脚怎么样了,他只说脚破了,不大事吧。”
“什么不大事!脚底板都被戳穿了,站都站不起来!”
“啊,这么严重呐!”我一阵心跳。
“他没跟你说啊”陈眼镜瞟了我一眼,又赶紧盯着前方。
面包车驶离了县城,穿过了一个村庄,四周影影绰绰都是各式小洋楼。
我坐立不安,心里火烧火燎,恨不得一下子飞到赵哥的基地,将他搂进怀里,抚慰他,减轻他的痛苦。可怜的本耕,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陈哥,能不能开快一点?”
陈眼镜开车有点奇怪,双手不是握着方向盘,而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身子前倾,头微微昂着,眼睛盯着前方,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
“开不快啊,都是山路。”
“小赵真的没有跟你说他受伤的事?”
面包车“咚”地一跳,我们两人在座位上跟着弹跳起来,安全带勒得我胸口一紧,有点喘不过气来。
“交税交税收费收费!路烂了也不修修!”陈眼镜更加小心的看着路面,身子几乎要倾到方向盘上。进山的水泥路很窄,一段一段的被车子压的凸凹不平。
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空荡荡的。赵哥这半年来联系是越来越少了,一年前,一个多月赵哥还会到牛城一趟,然后两人泡在一起两天,然后恨不得整个人都钻进赵哥的身子里去。捏一个你,捏一个我,打碎了,再捏一个我——多想一辈子在赵哥的怀里不出来呵。
“你怎么这么粘人喔,你这个小色情狂!”赵哥黑发覆盖我的时候总会这样说。
“一夜三次郎——色狼,老狼!”我回敬他。
他已经三个多月没去了啊,耕哥为什么不来看我呢。
微信视频前,我总把自己收拾利索了,头发认真的梳过,描眉上粉点唇,娇嫩欲滴,脸颊绯红。耕却越来越邋遢,经常胡子拉碴,头发蓬乱,说不了多久,要么说要滴水啰打药了,要么说太累了——往往聊不了几句就关了。我握着手机的手慢慢的在僵硬在痉挛,脸颊在变冷,有时候大热天全身却像被寒霜覆盖着。
“哎呀,扎得真深呐,血流了一地!”
“啊,什么血流了一地!”
“十天以前,我送化肥去给小胖,他的硝酸钙镁不够了。”
陈眼镜给我解释耕受伤的原因,问我要不要听,我说肯定要,而且催促他赶紧讲,但是他总是慢吞吞的。
“硝酸钙镁是一种肥料,提苗补钙的,还有番茄生长期全程都要养根,养根素不能少,转色期膨果增色硫酸钾也少不了﹍”
“本耕是怎么受伤的?”
“我这不是正在说嘛,小胖,兄弟么,我不帮他谁帮他!”
“我送肥送药给他——连今天晚上送的的他总共欠我八万八千三百二十元了!”
“他答应卖番茄就付我农药化肥钱的——前星期已经看得到红了一个半个了,马上可以卖钱了。”
我怎么感觉面包车里的气味怪怪的,原来车厢里还拉了化肥农药,有一种酸味还混杂着大蒜味,怪不得我一路上一直想打喷嚏。
“小胖不容易,我陈眼镜也不容易,这家欠几千,那家欠几万,有些欠了一两年,就是赖着不还——我不是说小胖啊,小胖有你这么一个在大城市的白领媳妇,一年工资都是几十万,是小胖的福气啊。”
抢人啊!这个人正题么不说,一天就只会绕来绕去的。
“陈哥,我和本耕只是朋友,我不是他媳妇。他欠你的化肥钱他会还你的。
“是啊,是啊,几万块钱么对你们来说是小意思啦。你和小胖,迟早的事么,等小胖这一茬番茄卖了,你们就结婚,去大城市买一套房,想回来就回来,不想回来,就在城市里面享清福。”
“本耕是怎么受伤的?”
“赵本耕?哦,小胖。他也是急啊,五包硝酸钙镁成了豆腐渣,五百五十块钱飞天了!”
“什么豆腐渣?钱怎么飞天了?”我一头雾水。
“农用的钙和硫酸钾是不能兑的。小胖基地的工头老张在兑化肥的时候,池子里前次用剩的硫酸钾残渣还在,他又把硝酸钙镁倒进去了,高浓度的肥料原液就起化学反应了,变成像豆腐渣一样的,有些变成了像石头一样的砣砣,要不成了!”
“小胖打电话给我,说我拉给他的化肥是假化肥。我一听就鬼火冒,我陈眼镜卖农药化肥这么多年,坑过谁、害过谁!有一些赔惨了的基地老板,就会使各种阴招赖账,说化肥农药假啊;说工人出了人命啦;两口子离婚啰,基地被老婆要去了。两个月前,一个包土地种葡萄的外地人跑路了,头天晚上都还好好的,第二天起来,一家人都跑得一干二尽,留下几十个工人,你瞅我我瞅你,乱成一团,哭成一窝,一年的工钱飞天了。那个牛B的王大头,号称自己一年卖五千万的农药,一下子就陷进去了300多万,我估计他这一年就要白苦了。赵本耕,他每一笔都有欠条的,按有红手印,有法律效力的!当然,小胖么,不像那些人种几百亩、上千亩,他是还得上呢,他是讲信誉的人,不至于。他还有你这么一位年收入几十万的媳妇。小胖么,兄弟么,我不帮他谁帮他!”
“哎呀,扯远了,我继续跟你讲小赵受伤的事啊。”
我沉默着,眼睛盯着车窗外,偶尔有灯光闪过,好像是一些彩钢瓦房子。
我在黑暗中能感觉到他的头转向我,献媚的向我笑了一下。
“这些是种基地老板的工棚,有种番茄的、葡萄的、三月瓜的,还有一些是种水果,芒果、大青枣、释迦之类。”他见我盯着窗外的房子,补充着说。
“我继续跟你讲小赵啊。”
废话!我能感觉到他又献媚的向我笑了一下。我把手紧紧地抠住膝盖,担心控制不住,一巴掌向那张瘦脸甩出去。
“我到了基地,问了情况,跟他说了是钙和硫酸钾起的反应。”
“他就骂工头,说老张是猪脑壳,是吃屎长大呢,七七八八骂了老张一些难听的话。”
“那老张是一个火爆脾气,也不是一个好惹的货,又是旁边村子里的人,胆子大!”
“老张就跳起来回骂胖子,说我忍你好久了,不要动不动就骂,动不动就摆老板架子,你算什么老板,花子,差人家化肥钱、地租钱、我们的血汗钱,你这种花子老板,随便到大街上一扫,可以拉几汽车!”
“小胖哪里听得,跳上前去揪打老张,地上有一把剪化肥口袋用的剪刀就插进了小胖的脚丫,他那天他穿的是拖鞋,一下子就戳穿脚背了。小胖动作太快了,我才想抱住小胖,小胖就着了。”
“哎呀,马上那个血啊就流了一地!”
“老张见小胖受伤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辞工了。”
“他说,老子不干了,你不仁我不义,花子老板,一个月的工钱我也不要了,送给你当裹尸布!”
“小胖还想站起来打老张,我一把把他按住了。”
“小胖咬着牙帮子看着老张把自己的铺盖栓在摩托车后座上,看着他屁股冒烟,像战斗机一样轰着油门冲出去,咬牙切齿的说,滚,全部滚,去滚金沙江、去跌岩子!”
“我赶紧叫拢那些吓傻了的小工,让两个男工拆了一副门板,抬小胖去村委会医务室包扎。”
“耕哥啊,你还说破了一点,原来伤得这么重!”我双手压住脸,有温热的液体被挤出指缝,在我冰凉的脸上流淌,心脏缩成一团,我像吃了耗子药的老鼠,尽力将背弓起来,减轻心脏痉挛的痛苦。
“没事的没事的,现在小胖已经可以扶着拐棍站起来了。”
“唉、小胖真的不容易。前天晚上小胖打电话给我,向我借钱。”
“小胖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
“钱啊!”
“什么钱?”
“交村上的地租钱啊!”
“耕哥没说啊。”
“哎呀,这个小胖,火烧眉毛的事情都不跟媳妇说!”
“耕哥遇到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啦?”
“村长来逼钱!唉,还不是那个工头点的水,本来小胖的土地是签了三年的合同,地租一年一付,他已经付了一年了,下一年的地租本来要到一月一号才付呢,现在才11月初嘛,不到时间呢嘛。那个老张回去以后在村子里撒浪药,说小胖差人家农药化肥钱,差人家水电费,差人家工钱,都没有小工来帮小胖干活啦,天天都有人找小胖要钱啰,小胖要跑啰,乱七八糟地说一些。根本不符合嘛,小胖工钱才差了小工一个月,农药化肥钱,只差我一个嘛,我也没逼小胖不是,我只说番茄开始卖钱才还我嘛。”
“是啊,耕哥的番茄不是马上要卖得了嘛,这些人急什么,像催命鬼一样!”
“催命鬼催命鬼,是啊,像催命鬼!”
“原来很好打交道的几个厂家,都鬼精鬼精呢起来了,都要先打款后发货。有几家么彻底倒闭了,环保不过关,关了。有一家说好的年底再打款,现在像催命鬼一样,今天一个电话,明天一个电话,烦死了。”
“你那个耕哥也遇着催命鬼了,小胖跟我说,前天,村长开了一台挖机,带了二十多个人,二话不说,梆梆梆地就把基地的路挖断了,说三天之内不付钱,这条路就要拉石头来把它砌起来,让狗都跳不出去!”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耕哥番茄不是马上卖得了吗,番茄一卖,都能付嘛,而且合同上不是写着一月份才付嘛,这些人还讲不讲理啦!”
“讲理,讲不清啰,我们今天也要走路进基地了。”
“现在种基地的跑路了这么多,谁不怕!我都要天天盯着呢。”
“种基地的为什么要跑路?”
“为什么跑路?赚不着花花纸啊!”
“地租要钱,种苗要钱,架材要钱,吃饭要钱,小工要钱,水费电费,那样不要花花纸去付。等到蔬菜水果一上市,遇着烂市,哦豁,竹篮打水一场空。收地租的来了,收苗钱的来了,小工要逼工资了,当然,农药化肥钱也要付呢,像我这样的小本生意,哪个欠我十万八万的,我就倒马了,娃娃要供书呢不是?”
“耕哥的番茄肯定好卖的,我回来的时候到超市问了一下,标价都是八块多九块一公斤呢。”
“哼,八九块,八九毛还差不多,现在的收购价,精品一块五,中等货一块,差一点的八九毛!”
“啊,怎么差距这么大,那卖番茄的不是赚大发了。”
“也不一定,你的耕哥就做过蔬菜生意嘛,是搞蔬菜批发不好搞才来种番茄的嘛。”
耕哥在牛城跑了两年业务以后,他说看到了一个市场机会,两年前辞了营销总监的职务去做菜生意,从云南四川倒腾一些番茄、莴苣、白花菜、西兰花、上海青去大东南市场批发,刚做了一年,城市环境整治,大东南市场被拆迁,要求商户都搬到政府统一规划的室内批发市场去。但市场被一家集团公司买断了经营权,租金死贵,耕哥说,我才不让这帮小子吸我的血呢,我已经发现了一个更好的市场机会,我要做现代农业,当新农人!
耕哥双手在我腰间一叉,我就像小鸟一样飞起来啦,我双脚乱蹬,他哈哈大笑。他把我放低一点,我趁机用双脚盘了他的腰。
“我调查过了,这两年搞现代农业很有出路,各地政府积极招商,提供方便,种基地的都发了,一亩赚三万五万很轻松,有的一亩赚十多万也不稀奇!”
“再过两年,我三十岁,你也二十八了,那个时候,我会开着大奔迎娶你的,我要让你做世上最美的新娘!”
我还能说什么呢,耕哥跑业务是高手,做蔬菜生意也赚了几十万,他强壮,激情四射,生机勃勃,我相信没有耕哥跳不不过去的坎,跨不过的山。
但现在,我害怕,害怕耕哥真的难应付这么多的事。
“那,耕哥借到钱了吗?”
“晓不得。你不知道我有多难,两个读书娃娃要供,媳妇在乡政府,领的是死工资,我这个小本生意,赊账大,只要有一笔账要不回来,我一年就白干了——我让小赵到别处借借看,我还等着他卖番茄还我的化肥药水钱,白天我去接你之前,厂家业务员又催债了,说再不还钱,就要到我家来,跟我同吃同住,这个狗日的!”
“那明天不是就到村长规定的最后期限了吗?耕哥还有其他朋友吗?”
“应该没有了吧,除了我之外,他还认识几个做基地,好像也不太熟。”
“他欠地租是多少钱?”
“十四五万吧。”
我盘算了一下,余额宝里面有五万,工资卡里还有三万多一点,全部加起来也才有八万多一点。
眼镜好像也知道我在盘算钱,他突然高兴起来。
“妹子,这下好了,小胖的救星来了。五六十万存得有吧!”
“哪有那么多,城市生活成本挺高的。”
我不愿意让他知道我压箱底的钱才有八万块。
“三四十万也可以了,小胖的番茄不是马上能卖钱了么。你先垫点给他,把村子里面的地租付了,顺带把我的化肥钱也付了,厂家催得紧。”
“哪有那么多!”我惊奇这个人怎么会这样的一厢情愿。
“那就只有十多万了。”眼镜沉默了一会说。
我能感觉到他在黑暗中摆了一下头,瞅了我一眼,恶狠狠的,肯定!
只有十多万!我这个“只有”都没有,我只有八万块!
八万块能干什么,在牛城能买十平方的小区房,而且要在五环以外,在牛城能租个小公寓两年。但是,林草说,她参加了一个派对,一晚上就花了八十万,这个牛日的牛城!
林草失踪了,她参加过八十万一晚上的派对,而我没有,他上过很多男人,而我只有耕一个男人。
他失踪前的半年,我们还是室友,我们四个女孩曾经挤在一个套间里:林草、云、璐璐和我。
现在林草失踪了,云去了日本,只有璐璐和我住在一个二十层高的有一百平方的一个大套间里,我每天早上起来都觉得太幸福了,靠在窗台上,阳光灿烂,看着宽敞的客厅,想象耕和我相拥在客厅沙发上,如果再来上一场淋漓的性爱那就更完美了。
我们合租的时候,好像约定俗成一样,谁也不打听谁的私事,谁也不能带男人回来,包括林草也没有。一年前,有一次耕来看我非要到我们的公寓看看,我们偷偷摸摸的带他进去过一次,耕非要在房间里亲热,我坚决不同意。虽然他们都不在,但我总感觉她们的三双眼睛都在亮晶晶地盯着我。
林草换男朋友就像换马灯一样,而且每一个都是林草蹬的对方。有一次,我们刚走到小区门口,一个白西装突然向我们奔过来,扑通一下就跪在林草面前,痛哭流涕,说:“你原谅我吧,我不能没有你啊,这是车钥匙,这是房子钥匙,这是银联卡,上面有三十万,都给你。”
林草不屑一顾,拂袖而去。把我们几个羡慕得要死。问她怎么能把人家搞得这么神魂颠倒!林草轻蔑地一笑:“这算什么呀,一个要破产的小老板,还跟我装大款,千万资产都有不起,你们说气人不气人!”
没有搞不定的男人!这是林草的口头禅,我们深以为然。他有着飘逸的长发,勾魂的眼睛,洁净的脸庞,高耸的乳房,再加上蜂腰翘臀高挑个,很让同类的我们自惭形秽。
有一次,耕哥和我们一起去吃饭,晚上我们亲热过后耕说林草的腰真细。我忽然心血来潮,说林草让你搞,要不要啊,没想到他立马就硬了,气得我一巴掌把它扇灭了。人啊,经不得考验,特别男人,只会自讨没趣!
两个月前,林草搬了出去,他搬到未婚夫家去了,说未婚夫,是男方和他扯了结婚证。男方我们见过,请我们去五星级酒店吃过两次大餐,肥头大耳,头发锃亮,很宠林草,lv包包都为林草买了六七个,听说还准备买一辆宝马给林草。
一星期以前听林草的一个亲戚说,他从男方家搬出去了,还没有举办结婚仪式就离婚了,他们在办结婚证以前订有婚前财产公证,林草净身出户,被扫地出门了。
我打林草的电话,关机了;微信也被她拉黑了,包括身边的所有和林草相识的人都没有她的信息,林草在这个城市蒸发了,不知所踪。
云在林草失踪以前就去了日本留学,她老爸有钱,供得起她。璐璐在一家商标事务所上班,天天上班就是打电话:“老板你好,请问要不要办理商标注册、商标转让。”经常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对方挂了。她被人拒绝也不生气,换一个电话继续打,璐璐一个月一般能领三千多大洋,有时候能领到五千多,工资一打到卡上,就马上去还信用卡。她平时就买买化妆品,去找好吃的小吃,实在没钱了,就连续煮几天面条吃,面条吃不住了,就建议我去外婆家搓一顿,当然是我请客了。
璐璐平时有钱没钱都是乐呵呵的,只有一次看见她忧愁了半个钟头,那次我俩在小区的水果摊前经过,看见一对夫妇在买水果,男人称了一兜发黑的处理香蕉,女人拿了两个苹果放上去,男人把苹果拣出来,妇女又把苹果装进去,央求男人说:“我想吃,就两个。”“吃什么吃,你还吃得高级呢嘛,老母牛B你怎么不吃!”男人忽然发怒起来,用当地土话高声地咒骂女人。女人不再坚持,默默地跟在男人后面走了。
我和璐璐对望了一眼,恹恹地回公寓,在回公寓的路上,我两谁都不想说话。回到公寓,璐璐瘫坐在沙发上,喃喃自语:“怎么办啊,怎么办啊,如果我将来嫁一个穷男人,那我岂不是连苹果都吃不起吗?我的小龙虾啊,我的大闸蟹啊,我要吃啊!”
她见我不吱声,站起来,在客厅里转了一个圈,点着头说:‘’对了,对了,只要不结婚,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谁也管不着!”
然后,璐璐又高兴起来了。
我也被璐璐感染,努力让自己心情舒畅,有时候看着宽敞的公寓,在窗台上晒着太阳,觉得幸福极了。天天上班、下班,周末窝在窗台上看看书,逛逛超市,梦想着有一天,耕会开着大奔来迎娶我。
但最近半年来,耕都不常来看我了,电话也聊不了几句就挂了。连璐璐都看不下去,说:“他再不来看你,你就找别的男人去!”
我不是没有别的男人,偶尔也会和别的男人去吃顿饭,看看电影,但这些男人都太直接,一个胖子第一次见面就和我讨论结婚的婚礼要怎么办;有一个相貌堂堂的,本来还想备胎一下,吃了两顿饭,听说我还要考虑考虑,就再也不请第三顿饭了;有一个运动健将,请在一个酒吧见面,从酒吧出来,下起了小雨,他说去我车里避避雨吧,没想到一关上车门,就要亲嘴摸奶,我挡开他,说是不是太快了一点,他说,都是成年人,装什么装啊!
我不想装,但一对男女要有亲密接触,至少要有一点喜欢吧,不然和畜生又有什么区别。
最近一直在做噩梦,一会儿耕牵着别的女人的手,目不斜视地走过,一会儿是耕结婚了,新娘却不是我﹍
现在,我终于来了,一个马上三十岁的老女人,像少女怀春一样来投奔自己的情人,然而,我却帮不了他什么忙。
只有十多万啊!陈眼镜说完这句话以后就不愿意和我多说,一直冷冰冰地开车。
只有十多万,我十多万都没有啊,赵哥,眼镜!
我掏空全部家底只有八万块,把我卖了吧,鞋子卖掉、袜子卖掉、裤子卖掉、外套卖掉、胸罩卖掉、内裤卖掉,把我整个人拿去称斤凑两卖掉,去凑十万块!
面包车在盘山路上绕来绕去,我胸口沉甸甸的的,呼吸困难,张开嘴呼吸,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
“陈哥,能开慢一点吗,要不,停一下。”
“开不慢了,正在爬坡,更不要说停了,除非我们一起找死!”
面包车轰鸣着爬行在盘山道上,昏黄的车灯焦躁地左右摇摆,好像杂耍舞台上的小丑。
2018年12月19日星期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