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那一天终究还是来了,这一段不断循环破碎粘合的关系,迟到都要面临分离,我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为最后的结局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我原本以为我不会再难过,不会再落泪,我原本以为我那自以为豪的健忘症会把所有一切都忘掉,但千帆过后,终究忘不掉的还是与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
我叫南鹿,这是我失恋后的第31天,是的,我还对他念念不忘。
1
今天台北下了一场好大的雨,整个世界被雨水卷席了一番,空气中弥漫着雨水冲洗道路的腥味,让人无所适从。雨打落在新生的芒果上,重重地被击落在地,就连抗议的声音都被淹没的悄无声息。我像一只落狂而逃的小麻雀,差点被淋湿成落汤鸡,然后冲进7-11,当我冲刺速度准备把最后一把伞拿起时,突然出现另外一只手拿起了伞。待我准备跟这个人打上在这滂沱大雨的城市中,我一个柔弱女子形影单只在雨中肆命奔跑,你怎么能忍心时还硬憋出两滴眼泪的悲壮情感大戏的戏码时,他用温柔带点磁性地声音说,伞给你。我有点诧异地拿过伞,把准备憋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后,头都不敢抬地说了声,谢谢。
他叫西辰,一名职业摄影师,这是我们第一次相遇。
我拿着伞去付钱时,他拿着一瓶热咖啡排队排在我后面,说实话,我真的挺羞于自己的内心戏真多,所以赶紧付了钱就走出去,从此相忘两茫茫,反正不认识,结果,我还没推开门出去,就被他喊住了,他说,那位小姐,请等一下。我以为他后悔了,想要把伞抢回去,我便死死地拿着伞,问他,什么事。他说,你可以撑我一段路吗?出门右拐过两个街口就可以了。我没有伞呢。我想想自己不赶时间,看着他让伞给我的份上,也就答应了。
那条之后我们走过一遍又一遍的路,它印着我们无数个脚印和回忆。每一次走这条路,我们在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像刻印一样,告诉我,我们在这里第一次牵手,我们在这里第一次接吻,我们在这里第一次争吵,我们在这里最后一次分手。每走一步都混合着快乐与悲伤,每走一步都记得,我们一路走,一路丢失感情。所以,与你走过的路不能再走,去过的餐馆不能再去,吃过的草莓口味冰淇淋不能再吃,听过的音乐不能再听,与你有关的一切不能做,因为,想念你,是在惩罚我自己。
2
把你送到了目的地,一家叫偷时光的人的工作室。外墙是红褐色的砖,爬满了爬山虎,门口两旁挂着别有腔调的欧式庭院壁灯,以及稀落但刻意摆挂设计的各种奇形怪状装饰品。但我却被挂在壁灯上的一个兔子造型没穿衣服的娃娃给吸引住了。我指着那个娃娃说,这个娃娃很可爱。你说,这是Sonny Angel。我说,为什么它没穿衣服。你说,因为衣服丢了。我眼睛不转地盯着它看,然后你伸手把它拿了下来,说,送给你吧,当做你送我回来的回礼。我眼睛发亮地问,真的吗?真的送给我?你说,嗯。
情侣分手后,都会把对方送给自己的东西,全部还会去,因为,既然分手,何必保留。但是,那个娃娃我没有把它还给你,那是唯一一个我最喜欢的,关于你的东西。可惜,在一次搬家的时候不小心弄丢了,这是不是就说明,你的东西我不该拥有,也包括你。
后面我们在7-11偶遇几次后,便开始熟络起来。你说你是职业摄影师,那家工作室是你开的,送给我的娃娃,是去日本给客户拍婚纱照的时候买的,当时是有衣服的,只是有一次被一只野猫叼走了,也就不见了。我说我策划总监,是上海总公司分派过来台湾分公司跟进一个一下,大概要跟两年,我才刚来台北没多久。你问,有没有去过台北的夜市?我说,还没呢。你说,那要不要带你去个其他的?我说,今晚吗?你说,随你。于是,我都不知道哪来的勇气逃过加班跟着你来逛夜市,大概是被台湾美食给诱惑了吧,毕竟来台湾之前,我的同事就跟我说,台湾的夜市,美食连连,好吃得要飞上天。
那晚,你带我吃遍了士林夜市的台湾美食,从晚上8点吃到凌晨1点,如此疯狂的吃法,我还是第一次尝试,我说我再吃就要长胖了。你说,女孩胖点才可爱啊,而且我觉得,女孩子有点肉才不会被台风吹走。我看了看他说,是哦。然后,我就开心地啃着手中的大鸡排和葱油饼。
不知为什么听你这么说,就不想为了拥有好身材而刻意去节食了,就好像,认定你以后就是要我的那个人一样,无论把自己吃多胖你都会娶我,这种想法,到后面自己回忆起时,真的有点可笑,毕竟从来你就没有跟我说过,你会娶我。网上有种说法说,待我长发及腰,你娶我可好。但对方却没说,待你长发及腰,我娶你可好。这种单方面思想的未来,是没有的未来。
这是我失恋后的第89天,是的,我已经不再哭泣,但我依然想念他。
3
有一天,你突然跟我说,想给我拍照片。我说,我不好看,还是不要拍了。你说,在我眼里,你最好看。于是,我们约定星期六在你工作室附近街拍。星期六那天,我早早起床化了个美美的妆,穿了一件把整个衣柜里的衣服都翻出来也没找到合适的,特地去商场买的碎花连衣裙,弄了个空气刘海以及发尾微卷,一切看起来很随意但又有点刻意。
我不会拍照摆pose,你便教我怎么摆,我不知道用什么表情,你便跟我说,轻松一点就好。越拍,我就越自然,肢体也更轻松随意,大概是因为,摄像头前面的人,是你。拍完之后,我们在你的工作室里面看照片效果,我问你,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拍照。你边浏览图片边说,我以前看过一本书,里面有句话说,摄影会让人对时间的态度产生变化,也许是更为郑重的一种感觉,所以,在摄影的世界里,任何东西都会变得很单纯,无论是人、物还是景,就像是一种仪式感一样,我喜欢这种感觉。你突然眼前一亮,兴奋地说,小鹿,你这张照片最好看了,我可以把它放大弄出来,挂在这里吧。我说,你确定?你笑着说,嗯,我喜欢。
那张照片,不知现在是否还挂在你的工作室,那个进门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那张照片里的我,看着空中飞舞的一只蝴蝶,刚好微风吹起裙摆,扬起碎发,踮起了脚,阳光透过我落下轮廓分明的阴影,还有那恰当好处的微笑。原来照片里的那个我,如此安静和美好。
选好照片后,我们到了一家日式装潢的店里吃面。你说,你要吃什么?我说,牛肉面就好了。你便跟老板说,大哥,来两碗牛肉面。你说,带你来吃面,会不会介意?我说,不会,面也很好吃。你说,这家店我小的时候就已经在了,每当我开心或者不开心,我都会来吃面,因为这里的碗每一只都不一样,所以每一次我吃完面之后,看到碗里面的图案,就会觉得很开心,而且在吃面之前,你不知道会有什么惊喜,这会让我很期待。
我们边吃面,你边讲了很多关于你的故事给我听,看着你眉飞色舞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好幸福。似乎全世界就剩下我们,全世界就剩下你的声音,全世界都安静了。吃完面后,你便送我回家,但你说,要先会你的工作室,因为你有东西要给我。不知为何,今晚突然觉得有点尴尬,我们一路没怎么说话,在快要回到你工作时,你突然牵起我的手,没有说话,就牵着我的手往前走。回到工作室后,你叫我把眼睛闭上,然后把一个小东西放在我手上,当我睁开眼睛时,原来是兔娃娃的衣服。你说,我跟野猫打架抢回来的。我有点怀疑地问,真的?你笑了笑,说,没有啦,是我叫日本的朋友给我带回来的,以后你的兔娃娃就有衣服穿了。
那晚,你牵我的手去你的工作室,牵我的手回我住的地方。我们都没有跟彼此表白,就这么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有时候两个人在一起的过程,真的很奇怪,没有告白仪式,就凭一次牵手,一次拥抱,一次一起游玩或者一次深情对望。
4
在台湾这两年我过得好开心,很幸福,虽然中间也有过争吵,但一个拥抱就和好。跟上海的朋友聊电话时,她们都取笑说,南公子,你的台湾腔好作哦,是不是你家姑娘喂你吃卤肉饭吃多了?我总不会介意她们的玩笑,因为我觉得,跟你在一起,所有东西都被传染得很美好。但是,两年的时间在我沉浸于幸福当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过去了,该走的时候还是要走,台湾分公司这边的事情基本都没问题了,而我,也被总公司催回去上海好几次。要回上海当天,你来机场送我,拥抱我,在我耳边跟我说,以后我一有空,就去上海找你。我忍住泪水,哽咽着说,好。
回到上海之后,我的工作忙了很多,上海总公司这边的项目多,我每天都基本工作到凌晨才回家,压力很大,但每次回到家,收到你的短信,听到你的声音,让我知道,原来还有一个人等着我,跟我说晚安,一整天的疲惫一下子就烟消云散。我们像大多数异地恋的情侣一样,在异地的一开始,都十分想念,所以不论是你有空,还是我有空,都会去找对方,我以为我们之间的爱情,会打破因异地恋而分手的魔咒,殊不知,我们也是这一类大军中的一员。
也许因为长时间不见面而感到孤独、寂寞,有时候外婆甚至会怀疑,到底我是在跟手机谈恋爱,还是在跟你谈恋爱。时间越长,各自繁忙,见面越少,争吵越多。你开始嫌弃我啰嗦,发信息好几条也不回,即便回,也就哦,嗯,就连跟我打电话,也都敷衍了事。你说你在忙,但我在你朋友的朋友圈看到你把酒言欢,你说你很累,但却在深夜在INS上做直播,你说没假期,但在FB上不断发出旅行照片,你说这都是工作内容,是我太敏感,好,我相信这是工作,我不再去敏感,但是不是我不追问,不敏感,你就待我如初呢?
有句话说,永远不要隔着屏幕说分手。但我们就这样实行了,在最后一次歇斯底里的争吵之后,你发了条信息跟我说,分手吧。我没有回复你,我直接把所有关于你的东西,都删掉,然后一个人抱着枕头,哭了一晚上。第二天,顶着眼肿去上班。
5
晚上,我订了飞去台湾的机票找你,想跟你说清楚,但当我快要走到你工作室时,我看到你牵着别的女孩的手站在我面前,你说,你怎么来了?我看着你不说话,你说,小鹿,对不起。我哭着跑出去,拦了辆出租车订机票飞回上海。那一刻,我真的觉得,失去了他,也失去了我自己。
度过浑浑噩噩了一整天,晚上回到家,我拿起电话拨通你手机号码,连我自己都惊讶,即便我删除你所有的联系方式,你的电话号码,就像罂粟一样,已经深入我的骨髓里。听到你说,喂,小鹿之后,我一下子情绪就崩塌了,在电话这边嚎啕大哭。你说,有什么事。我说,西辰,我发烧了,我们不要分手好不好,你说,我哪里不好我改嘛,你不喜欢我对你问三问四,那我就不问,你不喜欢我每天发很多条信息给你,那我少发,你不喜欢我敏感你的事情,那我就不敏感,好不好,不要分手好不好。说着说着,我有点语无伦次,就晕倒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蓝音坐在我身边,我说,我怎么会在医院?蓝音说,西辰打电话去公司,刚好我在加班,她说你发烧晕倒了,让我赶紧把你送来医院,你这个傻瓜,这样做值得吗,为了一个男人,自己身体都不顾,你这么好的条件,还怕找不到更好的?我哭着说,可是我,就是喜欢他啊。蓝音擦了擦我的眼泪,心疼地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刚退烧,再休息一下吧。
西辰没有来看我,看来,这场离别,他蓄谋已久。很多人都说,距离产生美,但在感情世界里,那都是美丽的谎言,我们输给的不是距离,而且心变了。听说,分手的理由有千千万万种,失恋的时刻有千千万万个,我们会哭个没日没夜后泪干而尽,最后连伤心都提不起,眼泪也流不出来时,才开始找回自己。
这是我失恋后的第130天,是的,我的健忘症开始起作用了。
6
我开始一个人去旅行,尝试走出去,游荡在人潮中,拍摄美丽的风景,可爱的笑颜。我开始做很多以前没有做过的事情,去跑步,健身,不再用节食来瘦身,把房间重新粉刷了一遍,摆放各种绿色植物,每天换一种花,每天换一种心情,大声地歌唱,大口地呼吸,感受这个世界的脉搏,感受阳光的温暖,感受微风的轻柔,感受雨滴的舒畅。我开始学习弹尤克里里,有空就把自己的弹唱放到网上。我开始学习烹饪,做各种各样精致的食物,吃新鲜的食材,感觉所有不好的情绪都卸掉了。
后来我发现,在这个星球上,爱自己,才是一个女孩子最好的样子,有些痛苦,适合悄无声息地忘记,有些回忆,只适合云淡风轻地略去。感谢你,让我成为了我最好的样子。
我叫南鹿,这是我爱上自己的第10天,我很好,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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