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三)

作者: 乔乔问圣僧 | 来源:发表于2015-12-10 11:21 被阅读0次
    故事里的事(三)

    我的歌

    1

    华灯初上,南门外人群熙熙攘攘,每到这个季节的这个时候,城墙脚下卖糖炒栗子和烤红薯的大爷们生意都会格外的好。

    现在是晚上八点,沿着城墙走进顺城巷里的酒吧街,路边法国梧桐的叶子已经落的差不多了,卖古董字画的小贩们也早早地收了摊,只剩下青年男女最爱的灯红酒绿突兀地屹立在黑暗中,宣告着夜生活的开始。

    今天是Fading酒吧二十周年夜庆,老板昨天凌晨给我打来电话叫我一定要过去,还说会把我平时最喜欢的位置给我留着。Fading是一家爵士酒吧,在这儿一众的清吧里显得很独特,老板跟我有六七年的交情,平时有什么好事儿都会第一时间想着我。我一时间也没来得及准备什么礼物,就叫上了风筝和苏琦一起去,算是给他介绍两个新顾客。

    时间还早,酒吧里的人寥寥无几,老板正忙着摆弄装饰品。杨叔总是这样,什么事情都喜欢亲自上阵,大到调酒装修,小到端盘擦桌,一样都不放过,而正是因为这样,才让我觉得这个四十多岁的老板叔叔身上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杨叔,我来帮你啊!”

    杨叔看到我撸起袖子准备动手,知道拦不住,便露出招牌式的笑容,道:“行!别搞砸了就行!”

    “怎么会搞砸啊?你看我是那种瞎捣乱的人吗?”我笑着边说边去收拾吧台。

    “难道不是吗?”一阵熟悉的声音从门外飘进来,我的心瞬间一沉,身体就像被是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给震慑住了,让我不敢回头。

    手机突然响起,这对我来说简直是火上浇油,因为铃声是万芳那首有着致命意义的《新不了情》,我似乎能感受到自己接电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是风筝,她找不到路,这简直是我逃离现场的最佳理由。

    “杨叔,我去接个人,她找不到路了。”没等杨叔回答,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跑出门去,慌乱之中,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拎着琴盒,一身西装挺拔似当年,闵风手拿着一幅油画靠在门边,随性洒脱亦如当年。

    我一路狂奔到地铁口,找到了风筝。

    “阮禾你怎么了?”她走过来扶着我。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靠在一旁的柱子上。风筝靠过来帮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一言不发地陪着我。心里总算是稍微平静了一点,苏琦又一个电话打过来。

    “姐,我到了,你在哪儿,没看到你啊。”

    我沉默了几秒,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坐着等会儿,我去接风筝了,马上就过来。”

    我挂了电话,对风筝说:“走吧。”

    风筝轻轻拉住我,问:“真的没事儿吗?”

    “没事儿。”我冲她一笑。

    酒吧里夜庆已经开场,我看了一眼表演台上吹萨克斯的林奕,他陶醉在音乐世界里的神情和当年一模一样。时光待他真好,和我分开后的他无伤无痛,不仅日子过的心安理得,甚至连追寻音乐梦想的道路都一帆风顺。而我深陷在回忆的泥潭里无法自拔,想着他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或甜蜜或残忍,都是惩罚,走着他带我走过的每一个地方,脚都如同踏在刀尖上,我一头扎进这个城市里,摸爬滚打,最终也只能算是混得人模人样。当年多想他一次,对他的恨就会多一分,如今多看他一眼,依然如此。

    2

    “姐!”苏琦跳到我身边,看着风筝,“这个就是风筝姐姐吧?”

    风筝对苏琦温柔一笑,苏琦瞬间就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我缓过神来,一脸嫌弃地提醒她:“你现在是有男朋友的人,注意身份。”

    苏琦冲我嘻嘻一笑,一只手搂住风筝,一只手搭在我肩上,道:“有男朋友也不妨碍我交女朋友啊!”

    我们三个挑了最好的位置坐下,要了酒边喝边聊,我时而会处于游离的状态,风筝看出我的不自然,接过苏琦的话茬,聊了起来。台上一曲奏罢,大家都很给面子地鼓掌。

    “上去唱首歌吧。”闵风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旁边,微笑着向风筝、苏琦点头示意。

    我没有接他的话,目光停留在了墙上的那幅画上。画上的我手扶立麦,轻启朱唇,林奕吹着萨克斯,眼神迷离。闵风是一个很有风度的人,即使是在我跟林奕分手之后,他依然与我保持着朋友的关系。虽然我因为自己心里对林奕的成见疏远了闵风,但我很清楚他是真的希望我们都好。

    台上的林奕微笑着接受大家的掌声,俨然一个谦谦君子的样子,我心里忽然很不痛快。

    “闵风,你想看一场好戏吗?”我将桌上的酒一饮而尽,笑着问他,却不等他回答就直接站起身走上台。

    “你会吹《新不了情》吗?”七年前,在Fading酒吧,对着台上穿白衬衫吹萨克斯的少年,我这样问道。

    “会啊。”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微妙的弧度。那一刻,我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我想唱这首歌,你来给我伴奏好吗?”问这句话的时候,我没有丝毫胆怯。

    “好啊。”他答应的时候,我却开始有些紧张。

    心若倦了

    泪也干了

    这份深情

    难舍难了

    ……

    我略显低沉的嗓音配上他萨克斯管的音色,刚好。那个时候有太多弹钢琴弹吉他的男生,我偏偏喜欢萨克斯显得小众而独特,刚好。我最喜欢的一部电影和一首歌曲《新不了情》,他会吹我会唱,刚好。我在师大中文系,他在师大管乐系,我们同一届,刚好。

    当时的我没有理由不喜欢他,就像后来的我和现在的我没有理由不恨他一样。我们在一起似乎应该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朋友们觉得合适,我也觉得合适,可是他却拒绝了我。当时的我除了失落,其实并没有太多的伤心难过。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和以前一样。”林奕这么和我说,而我觉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接受。

    就在我决定要对他死心的时候,他忽然约我出去看电影,而且是晚上十点在电影街的包厢里。我心里还没完全熄灭的小火苗顿时有了死灰复燃的力量。

    看完电影出来已经快十二点,没几分钟就是他二十岁生日。过马路的时候,他忽然问我他哪里好,我犹豫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来他有什么特别好的地方,他说:“我这样问吧,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感觉对了,心动的感觉。”

    “那…做我女朋友吧。”沉默了几秒钟后,林奕说。

    虽然心里已经有了准备,我还是愣了一下,问他:“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

    我想,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应该刚好到零点。

    3

    每个女孩子面对自己喜欢的男生都会束手无策,自信如我,也不例外。林奕的性格有些古怪,在我看来。他总是与人保持着一种距离感,近了就走远,远了就走近,模模糊糊,纠缠不清。如果放在男女之情上,会被叫做暧昧,可是他对普通朋友和同学都是如此,对我,他的女朋友,还是如此。

    他这种令人捉摸不透的性格让我面对他的时候越来越不自信,甚至慢慢失去了自我。我看他喜欢的电影,听他喜欢的歌曲,蓄他喜欢的长发,他忙着排练我也不打扰他,我以为这是理解是体谅,哪怕说是纵容放任,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当他跟我说的话越来越少,当我不找他他也就不找我的时候,我开始觉得累了。在我慢慢意识到这些问题的时候,那一刻来了,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像以前一样。”他依然这样说。

    可是这次再也不可能了。

    “感觉我们不是一类人,兴趣爱好都不一样。”

    “我只是觉得有个喜欢我的人不容易。”

    “别再为这个根本不喜欢你的我付出了。”

    ……

    这些话像魔咒一样回荡在我的脑海里,让我对林奕的恨意与日俱增。分手后的第23天,我删掉了手机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这23天里,我徘徊在原谅与恨之间,最终还是选择了恨。

    此后我与林奕再无交集,虽然闵风一直试图缓和我和他的关系,准确来说应该是单方面地劝服我,但我的执念已经深到连自己都觉得可怕。林奕是一个讲究平衡的人,不愿跟任何人把关系搞僵,我偏偏不让他如意。

    快毕业的时候,林奕去了澳洲进修音乐,闵风留校读研,而我一头钻进社会这个大圈子里,用自己瘦弱的臂膀与这个我并不热爱的城市做着无谓的抗争,最终在那个离往事最近的地方安了家。

    好多记忆,都随着时间流逝,开始变得模糊不清,可唯独关于他,每一次想起,依然刻骨铭心。那种感觉就像是手指被崭新的书页或者钞票划开了一道小口子,血不会喷涌而出,也不会留下疤痕,可就是生疼生疼的,时刻提醒着你它在那里。

    “你还会吹《新不了情》吗?”我问站在台上的林奕。

    他犹豫了一会儿,看我的眼神没有回避,而我却已经不能在那里找到任何我想要的东西。

    “会。”

    我看着他,发自内心地笑了。

    “可是我已经不会唱了。”

    走出Fading,迟到了七年的眼泪才开始在我的脸上肆虐。我这辈子恨的人不多,林奕是唯一一个。我恨了他七年,可他却没有因为我的恨而有任何改变,他甚至对我已经没有任何愧疚可言,我只是把自己的感情在一个与我已经没有关系的人身上又多浪费了七年。

    “不管昨夜经历了怎样的泣不成声,早上醒来这个城市依旧车水马龙。”风筝和苏琦走到我身边。

    “走吧。”我抹了把眼泪,和她们并肩站在一起。

    这一页翻过去,就是下一篇故事。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故事里的事(三)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tacyht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