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 去江西六
我在潭口林场的时间不长,因为总场决定要把所有分场、林场的公路全部修通,当时单位里有中专文化程度的还比较少,我和七八个有点学历的年轻人被调到了总场的“测量队”,在总场生产科报到后先进行培训。我们的队长是揭清如江西宜春人,原来在部队的军衔是“准尉”,也就是部队上常说的“兵头头,官尾巴”。教我们测量技术的是一个“土木建筑工程”专业毕业的大学生,也是场里唯一的大学生,叫罗金石,大家都称他罗工程师,他家就住在陂头墟上,是地道的本地人了,当时三十多岁,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人很谦和。
队员陆天音、周季孙,是1958年来的上海知青,是高中生。李时雍应届高中毕业生,他父亲是场医院院长,儿科一把手。朱美芬和王瑞兰是刚从“弋阳共大分校”毕业分配来场的,还有两个是赣州知青,这四个都是女的。
经过十多天的摸底,基本上知道了各人的文化和业务水平。我是从来都没有接触过测量技术的,也从没有见过这些仪器。经过十几天的学习,凭着自己的知识和理解能力,还算跟得上。罗金石对我的评价很不错。女同事除了朱美芬,其他几个就打标尺和干些杂活。这个测量队基本上以陆天音、周季孙、朱美芬和我为主要骨干。测量队的仪器主要是水准仪和罗盘仪,我摸索了一次,就可以实地操作了。
我们测量队有一个规定:军人视枪为自己的生命,测量队员要视仪器为自己的生命,要像保护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仪器,不准损坏,不准丢失,不然就要受到严厉的处分。因为那时我们场里的仪器都是从省里分配下来的,总共只有一台水准仪和三架罗盘仪,这些仪器在当时相当珍贵,有一些还要从国外进口。
一次,我背着一架战争时期缴获的日本罗盘仪,右手拿着三角架去山上定一个点,经过的是一个很陡峭而且没有什么树木的光山坡,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爬一样,突然我踩在了一块松动的石头上,人就不由自主地向山下滚去,三角架也顺着山坡滑走了,我用左手紧紧把仪器抱在胸前,空着的右手看见什么就抓什么,真像捞救命稻草一样,还好滚了二十多米就被一棵手臂粗细的小树卡住了,手上擦破了很多皮都不知道疼,因为仪器总算是保住了。
这一次,要开通总场到园岭林场的山区公路,约十二公里的工程。接到任务,我们首先是选择线路走向,有一条小路比较平坦,可是要通过一片水田,那是陂头公社的地,所以只好多绕两公里路,还要翻过一座小山。
选择好了线路,我们要测出纵向水平、坡度,方位,再确定弯道,作出横断面图,线路上每一个断面、弯道、桥、涵都要打桩标上编号、弯道直径等标志。把所有的实地测量数据都要在图纸上标出来,另外场里还从潭口林场调来在丰城煤矿工作过的老邱,估出沿线路上的各种地质分析,这些都是野外作业需要完成的任务。
测量队在野外工作为了节约在路上走的时间,经常要搬迁驻地,很多时候是住在当地老百姓的村子里,吃东西特别不习惯。我平时从来不吃辣椒,而当地人是无辣不成菜,我们测量队的队长是江西宜春人,也特能吃辣,还特别喜欢吃狗肉,当时肯定没有单独开伙的条件,我只有硬着头皮慢慢适应,时间一长,我竟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成了吃辣椒的高手,菜里不放辣椒就觉得没有味道。在场里的上海青年中,吃辣椒我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了。这说明我的适应性还是很強的。
那里的人很多生活习惯和风俗同客家人相似,农村里家家都会养一些草狗,而且都喜欢吃狗肉,可我从来没有吃过狗肉,也不敢吃。我第一次吃狗肉是在生产科师伯仔科长家里,当时跟我说是吃红烧肉,那时红烧肉可不是经常能吃到的,吃着,吃着,我感觉这“红烧肉”特别香,特别好吃,一点肥肉也没有。我问师科长:“怎么这个肉一点肥肉都没有呀?”师科长瞒着我说这是瘦肉型猪的猪肉。吃完后,他才告诉我说这是狗肉。以后我再也不怕吃狗肉了,因为确实很好吃。当地人家家都养狗,像养猪一样,都是养来吃肉的,而且最喜欢吃两三个月的小狗,说狗养大了会吃屎,所以两三个月的小狗肉才是狗肉中的极品。
有一段时间场里禁止养狗,海门老乡姜伯龙家里的一只母狗生了五只小狗,还没有断奶,老母狗就被禁狗队抓走了。姜伯龙对我说,母狗没有了,小狗肯定养不活,怎么办?我让他交给我来处理。
这五只小狗我也下不了手一只一只地杀,就找来一只铁桶,把小狗往桶里一扔,再倒上一热水瓶开水,用一块木板在铁桶上一盖,过了半个小时打开盖子一看全死了。因为开水泡的时间长了,毛也刮不掉了,只能连毛带皮一块剥,再去掉内脏,五只小狗煮了整整一大盆肉。叫姜伯龙来吃,姜说自己家养的狗不忍心吃。我就叫了好朋友庄宝林一边喝酒,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狗肉,两个人吃了个精光还嫌少,几十年后提起这餐狗肉还是回味无穷。
庄宝林是我在“八一场”里在一起玩得最多的朋友,他最会玩,也最会吃,还能烧得一手好菜。但是在他刚上山时,因吃不了苦,曾逃跑过,被场里的退伍兵抓回来绑在树上,还挨了打。那时吓得其他上海知青再不敢逃跑。当然逃跑成功的也有,回到上海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们八一垦殖场的各林、分场,是和当地的公社、大队相交在一起的,当地人大多是岭南的客家人,待人十分热情,但是生活习惯和我们有很大的差异。他们一个村庄就是一个大家族,姓同一个姓,各家的房子紧紧地连在一起,在房子的中间有一个大大的天井,夏天的晚上,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提了水桶来洗澡,他们叫冲凉。男男女女在一起洗澡,我们绝对不敢。队长告诉我们,要洗就大大方方去洗,要么就不要去。我们只能等到别人都洗完后再打着手电去洗澡。
野外工作虽然很辛苦,但适应以后,心情倒是觉得很愉快,大家在一起也合得来,工作效率也很高。我们队里五个男的,都会打篮球,可以组成一支没有替换队员的篮球队,回到林场还和各林场的篮球队比赛。我的三步跨篮一时还很少有人可挡,所以在场里还是有点小名气。
还有一次野外作业,是在一片毛竹林里测量,那里的花蚊子特别多,又大又凶,身上还有斑马一样的黑白色斑纹。我们都全副武装,穿着长衣、长裤,身上露出的地方都擦上了清涼油,还是没有用,脸和手照样被咬得红肿一片,甚至还钻进裤子里叮咬。这小东西特别厉害一来就是一大群,前仆后继的,嗡嗡嗡的声音在耳边不停地吵,赶也赶不走,比什么都讨厌。
还有蛇,这东西也是蛮吓人的。一回我们在密林深处的小路上行走,两面都是半人高的茅草,突然有一条手臂粗的大蟒蛇从王瑞兰前面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窜过去,小王吓得哇哇乱叫,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泪都流出来了。我们跟在后面的只看见路边的茅草齐刷刷地向两边倒下,像是一阵风刮了过去。
在园林林场测量时,我们测量队的临时大本营设在园林林场小礼堂里的楼上。一个夏天的傍晚,天气很是闷热,像是将有一场雷阵雨要降临。那天晚上我们准备吃狗肉,让陆天音到林场的小卖部去卖一瓶酒。从小礼堂去小卖部要上一个十多米的小土坡,小坡上只有一条可容一个人走的小路,路两边长满了膝盖高的杂草。陆天音走在这条小路上突然感觉小腿被针扎了一下,然后就感到麻木,他连忙一边叫人,一边往回走。这条小路离小礼堂只有二十多米,林场的医务室也就在我们楼下,我们测量队每个人都带有蛇药,他一回来就先让他服下了。医务室的苏医生问被什么蛇咬的好对症下药,陆天音说没有看到,我和李时雍决定打着手电去找一下,看看这条蛇还在不在,当我和李到那里,想不到那条蛇还在,是一条黑色的蛇,头部不像是三角形的,说明不是太毒的蛇。
在山区被蛇咬到的事经常会发生,一般人都懂一点应对办法。被蛇咬后,要先用布条把伤口以上部位扎起来,防止毒液渗透到心脏,再把蛇毒用嘴吸出来,把草药放在嘴里咬碎缚在伤口上,基本就没事了。只要不是被五步蛇和眼睛蛇咬的,过几天就好了。陆天音的脚肿了两天就渐渐地消退了,不到一个星期就痊愈了。在山区,大家都会认识几种治蛇毒的草药,如半边莲、七叶一枝花、车前子、徐长卿等。
想到徐长卿我就记起在“八一场”的岐山林场,因为那里的山顶上这种草药比较多,场里的工人用徐长卿来泡酒,治跌打损伤。徐长卿这种草听来像个人名,其实就是个人名,像何首乌一样。传说,在唐朝,有一次,李世民被蛇咬了,很是害怕,立即请御医医治,并传旨不准提“蛇”字。那个御医叫徐长卿,他用“蛇痢草”来治蛇咬伤,没几天李世民就痊愈了,问徐长卿用的是什么药,徐怕说出“蛇”字有违圣旨,吱吱唔唔想不出怎么回答。站在旁边的魏征急中生智就说:“回圣上,这种药还没有名字,就请圣上给起名!”李世民说那就叫“徐长卿”吧。此药因此而得名。另外各地还有其他的叫法,如:蛇痢草、消遥竹、一支箭、英雄草、瑶山竹。
在岐山林场边上是有个瑶山。那里居住着十几户瑶族乡民,他们不和汉族人通婚。这是江西省仅有的一个少数民族,政府特别的关照他们。在1958年到1961年国家最困难的时候,政府都特供他们油、米、糖等生活用品。他们主要是以打猎为生,有时也在山上种些玉米。他们种玉米,是在山上放一把火,用铲子挖一个洞,丢下几粒种子,也不去施肥和管理,收多收少只凭天意,几乎就是原始社会“刀耕火种”的方法。他们都愿意住在半山腰用树皮、木头、竹子搭建的棚子里,政府在山下造好了大瓦房,他们也不愿意住,后来只好改作小学校。每逢省和国家召开人民代表大会,都会给他们留下席位,但他们也不愿意去。他们好象只喜欢呆在自己这个与世隔离的世外桃园里生活。
有一次,瑶族里有一个妇女生孩子难产,请了我们场里的外科医生老马(因为个子高脸长,外号老马,大家都习惯叫他老马,时间长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的真实姓名,其实他叫易容生)去接生。他们瑶族的女人生孩子都是坐在板凳上生,而医生只能蹲在地下接生。因为绝不可以坏了人家的规矩,等到孩子生下来,老马医生已经累得大汗淋漓,坐在地上站也站不起来。
瑶族人特别热情,立刻抓来一只大公鸡杀了,端来一碗生鸡血让老马喝,这是他们最隆重的待客礼节,不喝是不行的,老马只能闭着眼睛喝下去。接着就是请喝酒,菜都是一些腊制的野味,但是他们的吃法和我们不同,他们的热情,老马说:“实在是消受不了”,回到家里后肚子难受了好几天。
在林场,我还听说过一个当地的关于蛇的故事。据说在潭口那里有一个老俵上山打柴,砍好了柴,梱了两梱,想休息一下抽口烟再挑回家,就往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了下去,刚坐下,就感觉不对,屁股下冷冷的,软软的,低头往裤档里一看,吓出了一身冷汗,只见有一条蛇的尾巴在摇动,这蛇的顔色、花纹和石头上的顔色和纹理很像,他认得这是一条“五步蛇”。这可是毒性很强的毒蛇啊!吓得他一点都不敢挪动,屁股用力向下坐,一边拼命叫救命啊!救命啊!可是天快黑了,再也没有人上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这样,也不敢闭眼睡觉,直挺挺的,提心吊胆地坐了一个晚上。还好高山上没有蚊子。到第二天早上,其他上山打柴的人听到他的叫喊声赶来,他让人砍了一根细竹子,待他跳离石头时对准蛇打下去。两人都作好了准备,喊着一、二、三!跳!打!可等他一跳开,那人正要往下打,却发现那条蛇早已被压死了。那真的是一条“五步蛇”,蛇头盘在中间,都压扁了。
蛇很可怕,但也是一种美味。我品嚐过一次蛇汤,汤水碧清,味鲜极了。据当地人说煮蛇汤不可以用铁锅子,必需要用砂锅。也不可以在屋檐下,可能是怕不洁之物落下。
在山里,各方面的生活都很艰苦,但我也品尝过不少的野味。有一天,走过小溪边见有一只麂子倒在水里,过去一看,已经死了,麂子身上有血,还有几个流血的小眼,说明是被枪打伤后到小溪去喝水后死的,估计还刚死不久。我们抬回家剥皮杀了,在麂子的肚子里发现了很多铁珠子。这只麂子有一二十斤重,晚上大家美美的吃了一顿。
听说有弟兄二人在山上打到一只梅花鹿,说梅花鹿的血很补,于是二人割开鹿的血管猛喝起来,喝完二人抬着梅花鹿下山,走了一半路,兄弟感觉口干舌臊,头晕眼花,再也走不动了。哥哥立即下山去叫人,等到人来,兄弟已经不省人事。
在野味中,最好吃当属“穿山甲”肉。这是一种爬行动物,它浑身包裹着鱗甲,像古代武士身上穿着的盔甲。当地人说碰见这个东西会倒霉。它特别胆小,你如果在田野或者路上看到它,只要捡一块石头向它丢去,它就会就地一滚,四个脚抱住头部蜷缩起来,抱成一团,你伸手就可拾到。
穿山甲以蚂蚁为主要食物,它吃蚂蚁很有办法。山里面的蚂蚁都很大,有一公分多长,蚂蚁窝也很大,一般都挂在树枝上,比篮球还大。穿山甲先爬到树上捅下蚂蚁窝,再在蚂蚁窝上乱抓一通,蚂蚁就会蜂拥而出,穿山甲就把身上的鱗甲全部张开,待蚂蚁爬满全身,它就把鱗甲一合,把蚂蚁全都关进在鱗甲里,然后大摇大摆地走到河里,把鱗甲张开,蚂蚁就全都飘浮在水面上了,它张开小嘴大吃一顿。多么聪明的办法!大自然中的生物真是各有各的生存之道,有时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后来,这穿山甲也越来越少,因为人们传说吃了穿山甲的肉可以治好癌症,招来了大量的捕猎者,有的还拿到广州的肿瘤医院门口去卖,每斤穿山甲肉能卖到了好几百元钱。穿山甲的鳞甲片卖到中药材收购站也可以卖很多钱。那时候我带过几片穿山甲的鳞片回海门。夏天蚊虫叮咬了,只要用穿山甲的鳞片刮一刮就能止痒,很灵的。
一次我和周季孙在杨溪农场测量水库,在山边上的一条小路上就看到了一只穿山甲,我拾起一块小石头丢过去,它立即缩成了一团,像个圆滚滚的球,我把它捡了起来,捧在手里冷冰冰的,大概有三四斤重。因为还要测量,又不能老抱在手里,就把它放在我们放测量用具的背包里。等我们干完工作准备回家时,工作包里已经空空如也,穿山甲早已不见了,仔细一看,工具包边上有一个小洞,穿山甲是钻洞的高手,当然要借这一小洞而逃之夭夭啦。
在深山沟里还有一种像牛蛙一样的蛙类,当地人叫“石拐”味道很鲜美,集市上常常有卖,四五毛钱一斤。
我们场的酒厂里有一个叫许为乡的江西丰城籍工人叫许为乡,因为他夫妻俩都患有癫痫病,场里的人都叫他们癫佬、癲婆。为了治病,他是听到别人说吃什么东西有效就吃什么,不管是蛇胆、蜈蚣、蝎子他都弄来吃过,听人说黄色的鸡屎能治病,他也会去设法搞来吃。
有一次,大家在草丛中发现一条很长的蛇,都惊慌的避得远远的,只见许为乡一个箭步冲上去,很轻巧的就把那条蛇抓在了手中,用牙齿在蛇肚子上一咬,拿起一颗蛇胆就吞进了嘴里。
他也是抓“石拐”的一把好手,能很逼真地学“石拐”的叫声,几乎可以乱真。抓“石拐”必须在晴天的深夜,还得配备一个聚光度很高的矿灯,也有用手电筒改装的。黑暗中的“石拐”在强光照射下的一瞬间是不会跑也不会动的。一个晚上,许为乡身穿工作服,背上蓄电池,头带矿灯,全身披挂停当,向深山沟里进发。在山沟深处他听到了“石拐”“呱呱”的叫声,他屏住了呼吸,在黑暗中向叫声摸索着走去,一边嘴里还摹仿着“石拐”的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对!就是这里!他的身体慢慢地向前倾斜,一、二、三!开灯!只听见“咚”的一声,几乎同时,两个人都叫了一声“啊!”原来那声音是另一个抓“石拐”的高手发出的,两个人在黑暗中头碰到一起了!
关于“石拐”,还听到过一个有点悚然的传闻。据说潭口林场边上有一个老俵,一次到“杨梅垇”的一个深山沟里去抓“石拐”,远远的闻到一阵阵的臭气,走近一看,却是成群的“石拐”在一个腐烂了的死人身上吃虫子,腐臭冲天。他脱掉外衣,蒙住了口鼻,把“石拐”一只只拾进了鱼篓,鱼篓放不下了,就脱下裤子,用籐蔓扎住裤脚,装满后捆住裤腰背回家里,天一亮背到了集市上,卖了不少钱。
1966年一个冬天的早晨,一早起来就看到地上白茫茫一片,是下了一晚的雪,队长揭清如蹲在茅坑解手,突然看到一只麂子在茅房门口,队长连裤子都没顾得上拉,一下扑向麂子,还真被他给抓着了。因为麂子这种动物前腿短,后腿长,适合在山上活动,爬山、跳跃特别灵活,但到了平地上它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可不知道它怎么会在这样一个大雪天跑到平地上来的,也许下了雪山上找不到吃的?那时候我们完全没有什么保护野生动物的概念,这个麂子当然又成就了我们一餐美食。
在林场,我甚至还吃过老虎肉。一次,一个当地的老俵打到一只一百多斤重的老虎,在我们那个地方应该是华南虎吧,老俵把死老虎卖给了我们场里的职工医院,我当时正好在医院,看到已经被剥了皮的老虎,虎牙长长的。医院把老虎骨头留下来泡虎骨酒,用来治疗跌打损伤、风湿、关节炎症等,把肉拿到食堂红烧了,因为大家都没吃过老虎肉,都跑去尝鲜了,我吃了一块,感觉不太好吃,不但肉质粗糙,还有一股腥骚味。这时有一只狗走了过来,有人丢下一块给狗吃,只见那狗闻了一下虎肉,就狂叫着逃跑了,还真是老虎虽死,虎威犹在呢。
一天宣传队拉大提琴的周立儒,约我到他家喝酒,他说这酒是用一个老俵送给他的两块老虎骨头泡的,那时我的酒量还是可以的,大概喝了有半斤。可回家睡了一觉,第二天感觉全身酸痛,像是身上的骨头都散了架,到了第四天后又感到全身轻松,这可能就是虎骨酒的作用吧。
还有一次是在园岭林场的“分水垇”分队,一个退伍的义务兵一大清早背着一个铁皮油箱要去龙南县城买油,那时天还没亮,因为林、分场是没有商店的,只有到陂头总场才能买到东西,而从“分水垇”到园岭林场要走十多里山路,再从园岭林场到陂头总场也还有二十多里,所以,在园岭林场的很多人一般都会去龙南县城买东西,路程差不多,但龙南县城更大,商店更多,价格也便宜一些。
当这位老兄走到一个山垇时看见前面隐隐约约有一对亮光,像两只小电灯泡,他走近一看,却是一只大老虎,当时可把他七魂六魄吓掉了一半,腿一软就跌坐在地上,而他的铁皮油箱也“咣当”一声掉在了青石板上,这下反而惊到了老虎,只听“嗷”的一声,老虎呼啸而去。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才反应过来,急急返回住处。这时天已大亮,老婆问他:“怎么就回来了?”他嘴里还在不断地喊着:“老虎,老虎!”好像是着了魔一样,半天才清醒过来,他确实是被吓糊涂了,懵了。
后来八一垦殖场的人不断增加,又不断地在砍伐森林,野生动物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差,我们再也看不到老虎了,很多野生动物甚至灭绝了。
在赣州地区的安远县有一个酒厂,就是以一只老虎的骨头起家办起了一个“安远虎骨酒厂”,还很有些各气,靠着一副老虎骨头赚了不少钱。开始这个虎骨酒治疗跌打损伤确实是有效的,后来质量越来越差,因为实际上就是一副老虎骨头泡了十来年,卖掉了老的酒,加上新的酒,就像喝茶,不断往杯里添水,喝到后来就没有什么茶叶味了。这个虎骨酒厂,最后也是什么虎骨味都泡不出了。以后国家又明令禁止捕杀野生动物,老虎成了国家一级保护动物,这个名不符实的“虎骨酒厂”就关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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